甲子衿躊躇在原地,寶珠拉了她一把沒拉動。
“你也離開吧,擔心的話去花廳等着。”
“噢,好的。”
等居靈殿的人都退出去,容岐一碗藥也喂完了。他将藥碗放到一旁,用袖口擦了擦懷中人嘴角的藥漬:“躺下休息。”
魏辛攥緊衣袖,呢喃自語:“太子殿下又要走了嗎?”
他經常做夢,夢到容岐的時候有多喜悅,醒來就有多孤寂痛苦,漆黑無人的軍帳,耳邊呼嘯而過的北風,足以令人窒息。
“你……”
容岐剛開口,魏辛就懵懵撞撞地親上來,急切地舔舐着一雙薄唇,呼出的熱氣帶着藥的苦味。
容岐輕輕皺起眉頭,眼底情緒很淡,看着魏辛以被環抱的姿勢别扭地仰起頭索吻。他真怕對方把脖子扭斷了。
半晌,他将魏辛推到床上躺下。
魏辛扭動了一下身子,腦子熱糊塗了,眼前跟夢境重合在一起,永遠近在咫尺卻怎麼都無法擁抱。
他難以自己地哭泣出聲,死死地咬住嘴唇,嘴角溢出血迹,幾乎悲痛欲絕。
容歧覺得此時離開是最穩妥的,可是身體卻一動不動。不知看了多久,他伸手掐住魏辛的下巴,想讓他松開牙關。
魏辛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到觸碰,雙手握住觸碰自己的雙手,像藤蔓一樣纏繞着起身,緊緊抱住對方的肩膀蹭臉,而後吻住一雙柔軟溫涼的薄唇:“殿下……”
容歧被抱得太緊,根本脫不開身。他一隻手握住輪椅,一隻手覆上他的背,心頭起伏不定,頭腦有些發昏,漸漸回吻了回去。
一個跪坐在床邊,一個坐在輪椅裡,癡纏在一起。
魏辛摟住男人的肩膀,喉嚨嗚咽出聲,吻由深到淺,咫尺間牽扯出銀絲。他呼吸不過來也不喊停下,隻想在夢中被親到窒息而死。
容岐聽見懷中人越發急切的喘息聲,醒神了一瞬,睜開眼睛就看見近在咫尺的俊顔,面色潮紅地流着眼,猛地心頭一跳。
他錯開魏辛繼續湊過來的雙唇,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細看竟然有一絲驚慌。未避免火上澆油引起毒性蔓延,他輕聲安撫道:“好了,你中毒了,躺下等毒散。”
魏辛嘴唇瑩潤,微微張開,不情願地被按倒在床上。
他像在心底祈願一樣,聲音幾不可聞:“多希望夢醒能見殿下一面……”記憶深處又深知這是一場妄想,他閉上眼睛,滾落下一滴淚。
容岐碰了碰嘴巴上的咬痕,情動猶有未盡,看來,這媚骨香對他亦有影響。
魏辛身上的痛感因藥效起作用開始減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雪簌簌落下,耳邊時而安靜無聲,時而混亂嘈雜。他渾身發燙,被灼熱驚醒,如火灼燒般難以忍受。
他頭腦昏沉,用力晃了晃才清醒過來,喉嚨灼燙得吐不出一個字。殿中無人,他依稀記得,中毒的時候記得殿下還在,讓人去叫了子衿。
他如火焚身,體内莫名蕩漾着一股沖動,瞥見一旁的藥碗,便端起來聞了聞。
他一身喜服搖晃着起身,感受到空氣中的涼意,衣衫不整地朝屋外走去,沒有人息,應該是殿下怕他出什麼問題都把人遣走了。
昭王府一片甯靜,應當沒出什麼事。他推開房門,被寒冷的空氣包圍,頓覺渾身的燙意緩解了許多。
廊外一地銀雪,空明如鏡,他被熱意驅使着向前走去,赤腳踏進雪裡,踉跄摔倒在積雪上,露出的胸膛貼着冰雪,感受到一陣舒爽的涼意。
烏發散亂,一身紅色喜服,喜服上金絲孔雀的寶石眼睛在月光下更顯瑩綠,栩栩如生。他喉嚨幹渴灼熱,抓起一把雪吃了下去。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他在雪地裡躺了一刻鐘,侵襲肺腑的熱意逐漸消散,身體慢慢恢複過來,忽然聽見了輪椅轉動的聲音。
他倏爾從雪地裡坐起身,看見容岐推着輪椅在廊下,身後沒有跟其他人。他張了張嘴巴,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怎麼躺在雪裡。”容岐看他表情悲而呆滞,總感覺他精神不太穩定,勸道:“身子熱是用藥反應,不能以冰雪降溫。”
魏辛攏了衣服,從地上站起來,低頭道:“給殿下添麻煩了。”
“這不是你的錯,進屋吧。”
魏辛随手系上腰帶,遮住裸露在外的上半身,上前推着容岐進屋。
此時已近醜時,容岐淺淺耷拉着眼皮,他昨晚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今天忙了一天已然累極。
“下藥的是一個宮女,已經收押,明日交給皇後。你所中之毒叫媚骨香,出自太醫院羅奉忠之手,他的發妻算是盧顔修的表妹,當年容繁中毒也是由他診斷的。”
“毒下在紅燭裡,随着蠟燭燃燒揮發,很難發現,你一直待在房間裡,被影響的時間太長了,内力也難防身。”
魏辛半蹲在地上幫容岐寬衣解帶,聞言下意識看向屋内的紅燭。
容岐注意到他的動作,說道:“殿内的紅燭已經換成新的了。”
魏辛背起容岐來到浴池,将人放在浴池邊的軟榻上。他利落地脫光衣服走進浴池,扶抱着容岐下水。
容歧解開紅色的裡衣,魏辛幫忙脫下褲子,将濕淋淋的衣物一起丢進一旁浴盆裡。
容岐忽然問:“嫌麻煩嗎?這麼照顧我。”
魏辛擡起眼睛,又很快垂眸不敢再看,低聲說道:“怎麼會……”
他耳朵上沾了水濕漉漉的,容岐擡手撩開他臉頰邊的幾縷濕發,拂去了耳朵上的水珠。
魏辛被他的動作驚得一顫,睫毛忽閃,心慌了一陣,裝作不察繼續幫他擦洗。他問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理羅奉忠?”
“既然奉上此等賀禮,不還回去可惜了。”
容岐打量了他一下,身體似乎已經沒問題了,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還得去德沁宮跟皇後請安。”
魏辛卻道:“殿下請先歇息,臣去處理一些事情。”
他眼底晦暗翻湧,今夜之事斷不會善罷甘休。
容岐知道他要去幹什麼,本來還擔心今夜該如何混過去,如今正好,便道:“帶淩風一起,人别殺了,先留着。”
魏辛颔首,他扶容歧上床歇息,換了一身行頭準備夜探羅府。
容歧靠在床上,目送他出門:“注意安全,切莫浪費時間。”
魏辛拉下帷帳,低聲囑咐道:“殿下好生休息,臣很快回來。”
他關上房門,眼神一瞬間陰冷:“走。”
淩風拱手:“遵命。”
昭王府就在皇城下,夜巡的禁軍守衛森嚴,而羅奉中因太醫之職,住的地方靠近皇宮,離昭王府不算遠。
兩人繞過巡邏的隊伍,不過一刻鐘便來到羅府,利落地翻過圍牆,找到了家主人的卧室。
羅奉中正在酣眠,忽然脖頸傳來一陣骨裂的劇痛。他幾乎無法呼吸,猛地睜眼,看見兩個黑衣蒙面的人站在自己的屋内。
魏辛掐住他的脖子,将人從床上拖到地上。羅夫人被動靜驚動,緩緩蘇醒,被淩風上前一步一掌劈暈。
魏辛松手,羅太醫跌倒在地上,捂住脖子瘋狂咳嗽喘氣,心驚肉跳,眼神驚恐地看着來人:“大……大膽,爾等狂徒可知本官是何人?!”
魏辛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太醫院醫官羅奉中,官六品,妻子盧怡秀是安國公府三代旁親。”
羅太醫哆哆嗦嗦地坐起身,色厲内荏地呵斥:“爾等肖小既然知道,可知謀害朝廷命官可是會被誅九族的!”
魏辛冷笑一聲,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向後靠,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方道:“我還以為羅太醫不知道呢,謀害朝廷命官是要被殺頭的。”
另一個抱劍的男子站到椅子後面,屋内昏暗,坐着的男子氣勢淩冽,夜色下宛如修羅。
羅奉忠一瞬間懷疑是昭王府的人,心提到嗓子眼,不敢輕易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