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不用着急做這個決定,哪怕是幾年後你想——”
話還沒說完,安槿的右手已然收緊,血紅色的花汁在她手中爆開,汁液順着她的手滴落在地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猶豫。
讓淩柒把沒說完的後半句話生生吞了回去。
下一秒,透明的鏡子憑空出現在兩人眼前,周圍散發出的白光太過強烈,安槿下意識擡手去擋。雖然兩個人都能看見這面鏡子,但能移動的隻有捏碎溯遊花的安槿。
淩柒像是被無形的鐐铐鎖在了原地一般,連手指都動不了。
安槿回身和她對視了一眼,在師姐肯定的目光中,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些。
轉過身來,她深吸一口氣,走到了鏡子面前,緩緩閉上雙眼。
再次睜眼時,整個世界都成了猩紅色一片。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血,各種形态各種顔色的血。浮雲上凝固着深紅色的印迹,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擡腳似乎都能感受到雲上粘着的黏膩。
滿地狼藉,安槿卻隻能看到眼前鮮紅色的背影。
紅衣女子背對着她跪倒在地,滿身血污浸透了那人的衣衫,手臂上的傷痕交錯,深可見骨,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
在更遠處,一座巨大的橢圓型陣法懸浮在半空,被層層金光包圍着。陣法中央,一個模糊的人影呈“大”字型被鎖鍊禁锢着。鎖鍊穿骨而入,貫穿那人的四肢,安槿隻看了一眼就别過頭去,不忍再看。
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面容,但安槿定睛看去,那懸浮在空中的橢圓型陣法卻讓她呼吸一滞。
法陣的圖案和她前不久在凡人界看到的傀儡陣照片分毫不差。
記憶中的圖形和眼前的景象漸漸重疊,而被牢牢禁锢在法陣中央的那個模糊輪廓,此時也就隻剩下唯一一種可能。
青元帝君。
安槿隻覺得心跳加速,手心沁出一層冷汗。
沒想到誤打誤撞,自己的記憶沒找到,反而窺見了師姐探查多年不得的秘密。
眼前的紅衣女子用力大口喘息着,卻嘔出了一口血沫來,鼻腔也有液體噴湧而出,鮮紅的血液滴在浮雲上,緩緩暈開。
但她看都沒看一眼,目光仍牢牢盯着前方法陣中央的人。
死死握着手中的劍,紅衣女子一點一點撐着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她的雙手握緊劍柄,明明身體抖得不成樣子,下一秒卻淩空而起,用盡全身力氣揮劍直擊法陣核心。
站在她身後的安槿瞳孔一震,下意識甩出一道金光想去阻攔。出手的瞬間她就反應過來了,而那道金光徑直穿過紅衣女子後背,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住手啊……”
安槿忍不住在心裡大喊,她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拳,下唇幾乎都要被咬穿。
可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是八百年前既定的結局。
如今她不過是個看客,又怎能去改變任何東西。
轟隆——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轟鳴,接着陣法開始崩裂,随着“砰”的一聲巨響,法陣直接炸成了碎片,同時被撕裂成碎片的還有整個空間。
法陣碎裂的巨大沖擊足以摧毀百裡内所有生靈,陣法中央的那人瞬間被炸得粉身碎骨。
連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沒來得及留下。
所見之處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
除了眼前的紅衣女子。
她像是被無形的力量保護了起來,絲毫未被法陣碎裂的沖擊所波及。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
九重天突然降下紅雲一片,血色的浮雲在空中蔓延開來,一眼望不到邊。
就像是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啊啊啊————!”
紅衣女子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她的聲音在空氣中顫動,裹挾着無盡的恨意和痛苦,讓身後的安槿都忍不住為之一顫。
你……是誰呢?
安槿的内心被無數種情緒互相拉扯着,她向前邁了半步,下一秒又退了回來。
都說溯遊花的幻境裡,隻能看到和自己有關之人的回憶,所以我一定認識你。
那麼……你會是誰?
若你當真像你表現出來的這般痛苦,方才又為何要拼命毀了那傀儡陣,殺了青元帝君呢?
可紅衣女子聽不到安槿内心的疑問,她仍然跪在陣法外,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哀鳴充斥着鮮紅的雲海。
良久,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緩緩轉過頭來。
當她的臉完全轉過來的那一刻,安槿隻覺得一股寒意直竄上脊背,渾身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