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顯然還不夠。阿栎冷笑着轉了轉手腕,似乎打算再來一拳。
“我去!”無辜卷入紛争的另一個同學立刻攔住阿栎的手,大聲斥責道,“阮栎!你幹什麼!”
阿栎睨他一眼,擡手就要把人撥開。
樓梯口站着的景蘭也緩過神來,跑到錦哥的身邊将人扶起。“錦哥!你還好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很快又擡頭看着阿栎,憤怒和悲傷交雜着,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阿栎!你幹什麼!”
阿栎低頭,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
景蘭這才看清她眼底的冷漠。
這樣的好友對她來說實在陌生,讓她忍不住有點畏懼地縮了縮肩膀。
阿栎沒放過她這點反應,或許說,正是這點反應,才值得讓她在意。她垂下眼眸,沒回應這句話,而是用力掙開了旁人的手,轉身離開。
景蘭目送她的背影,等看不見了才眨眨眼,把眼眶裡的淚收回去,然後低頭對餘錦呈歉然道:“對不起錦哥,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之後我們好久都沒說話。”客廳裡,景蘭又喝了口水,說話時露出些無奈的神色,“我去找你,結果你請假在家,不想見我,然後一回來就說你要出國。”
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搖搖頭,道:“你這是何必呢?”
阮栎低着頭,沒說話。
事實上,這時候沉默才是最明智的。
她請假回家後,立刻翻箱底把她背着景蘭偷偷做的匹配度測試翻了出來。結果上白紙黑字寫着的34.264%,甚至不及景蘭和别人數值的一半。
她也是因為這個,才發瘋把卧室砸得稀爛,最後反而傷到了自己,被小姑押去住了兩天院。
臨出院那天,她看着手機裡空空如也的信箱,同意了小姑送她出國的提議。
……說出來,說什麼?
說她是被景蘭放棄的,是她先不要她的嗎?說實在的,時間走過了那麼久,當時的情緒在記憶裡已經褪去了它原本的顔色。如今再翻出來,就連她也找不回那時的感覺了。
景蘭仍在自顧自回憶着以前,看模樣似乎頗為懷念。阮栎怎麼也翻不起那些細節,于是隻不怎麼走心的應着聲。
兩人聊了很久很久,久到阮栎又去倒了兩回水。最後一次倒水回來,景蘭笑着換了一個話題:“好啦,不聊過去了,我們說說現在吧。”
現在?
阮栎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扮。
景蘭噗嗤笑了:“不是這個現在啦。”她從包裡翻出一份報告遞過去,“是這個現在。”
報告被她翻了過來,所以阮栎沒看到紙上寫的是什麼。但她心中莫名一緊,警惕地問道:“這是什麼?”
景蘭笑着:“你看看就知道了。”
阮栎接過,把這幾頁紙翻過來。
Alpha與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測試報告。
她猛地攥緊了報告,那瞬間幾乎以為自己之前瞞着她的事被發現了。但她仍揣着僥幸,于是盡量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問道:“這是?”
景蘭解釋道:“是小疏和兩兩的。”
阮栎一怔,趕緊翻到最後一頁。
“很震驚對吧?我當時看到的時候也這樣。”景蘭道,“不過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世界上有什麼不可能呢?福尼斯記錄上的匹配度比這還高呢。”
阮栎緊緊地抓着這幾張紙。
景蘭當沒有看見她的反應,又不緊不慢地從包裡翻出另一沓:“不過我來這,也不是隻為了這一件事。”
阮栎似有所感,有些空白地擡手接過。
那一疊紙可比報告厚多了,内容也很雜。阮栎草草地翻了一下,臉色越來越白:“……阿蘭,你查我?”
細聽之下,她聲音似乎還有些顫抖。
景蘭面不紅心不跳地應下,仿佛這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沖阮栎莞爾一笑:“阿栎,你知道我的,雖然我放心你,但是我總要在确定小疏是個什麼樣的人後才能對他放心。我總不可能讓我的兒子跟一個壞蛋在一起吧?”
她話鋒一轉,笑意也淡下來:“不過結果還挺出乎我意料的。”
她伸手過去,準确地翻出其中一頁。
“六七年前,小疏的頭部被鈍器所傷,縫了六針。”景蘭又翻出其中幾張,緩聲念出上面的内容,大體是之後的一段時間内,阮疏又受傷了,并且傷口不像是他自己弄的——或者說不完全是他的原因——畢竟誰能短短一年幾番進醫院?也太能折騰了吧?阮疏看起來有這麼鬧嗎?沒吧,還有幾頁甚至特别标注了他沒有人一起玩,哪來造這麼多孽?
她沒什麼表情地問:“阿栎,你有什麼頭緒嗎?”
那是他應得的!
阮栎這句話沒說出口,因為很快,景蘭又說:“别全都怪他了,我還不了解你嗎?估計小疏跟别的小孩說兩句話你就要生氣。”
阮栎下意識反駁道:“我沒有!”
“好吧你沒有。”景蘭不欲和她争辯,而是翻出又一張紙,“可是我再也信不過你了。”
阮栎一愣,低頭去看。
那是她之前的心理問診記錄。
景蘭一字一頓道:“阿栎,換做是你,你會信任一個有心理問題的人嗎?”
阮栎輕輕顫抖着,渾身冰冷,感覺血液都發涼。她雙眼失神,喃喃道:“不,阿蘭,你會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了,但是你有給我及格的答案嗎?”景蘭冷冷道,“不管是我還是小疏,你強烈的占有欲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活,阮栎,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阮栎受不住景蘭的逼問,無力地跪下,聲音卻不自覺尖銳起來:“我沒做錯!是你們!是你們!你們先扔下的我!”
“小疏扔下你?”景蘭抱臂嗤笑一聲,再也沒有方才明媚的樣子,“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事了,他要是想扔下你,何必受你折磨七年?無論哪個晚上,他都可以避着你離開,但是他沒有,因為你是他媽媽,你不能沒有他。”
“至于我……”景蘭沉默了一下,“好吧,這個我承認。”
阮栎有些呆滞地擡起頭。
“我演得很好吧?你的占有欲讓我過得很不舒服,那時候我還沒喜歡上錦哥呢,所以隻是借他給你演了一出戲。”景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然後我讓我爸爸跟你小姑提議送你去國外。隻是我沒想到你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不過那樣也好,無人探望和空白的收件箱,應該足夠讓你崩潰,選擇出國——畢竟在你認知裡,你是被扔下的。”
“如果你足夠執着,我或許會親自去騙你。幸好,你很省我事——除了錦哥挨的那一拳。”
“之後的一切我就不多說了。”景蘭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淡然地說,“而如今,我要再次丢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