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過後,兩人的見面頻率低了不少。
抑制藥不比抑制劑,雖然效果與之相比大差不差,但持續時長更短,基本每天都要吃一次。剛開始一天還好,餘簇還能有點力氣從床上爬起來,後面徹底進入發情期了,就整天隻顧着難受,連睜眼的時間都少得可憐,遑論出卧室。
景蘭自己就是個Omega,當初還沒和餘錦呈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自然明白他現在有多難捱。她放不下那份對孩子的心疼,在家裡又屬于比較清閑的那一個,便和同為Omega的孫姨一起照顧他。
家裡剩下的人除了蔣叔和程叔是Beta,剩下都是Alpha,這時候幫不上什麼忙,就隻好在一邊有些幹巴巴地關心幾句。
阮疏自認和這些長輩的關系都不算很近,每當這時就默默在一邊裝空氣,等他們提到自己,才開口說幾句話,跟個需要指令的機器人似的。景蘭擔憂之餘會默默看他幾眼,見他這樣子,頓時以為他對餘簇毫不關心,眉毛又皺了一些。
阮疏對此渾然不覺。
餘簇的房間離他的很近,但礙于第二性别,他這幾天都盡量避着他的房門走,動作也放得很輕。等回了自己房間,他再摸出手機去看他有沒有發消息。
——餘簇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睡覺,為了讓阮疏稍微放下心,他醒着的時候偶爾會發幾條語音過來。聲音很輕,還很纏綿,轉文字有點不準确,他便隻好把揚聲器或者耳機的聲音放大。二中不允許學生帶手機,他還差點因為這個被馬主任逮住。
這會兒他沒連藍牙,便按了幾下音量鍵。餘簇的聲音立刻變大了些:“阮疏,我怕我等會兒忘了,就先說了,晚安。不用擔心我。”
擔心是不可能不擔心的,但聽着餘簇的聲音,阮疏還是很輕地牽了下嘴角,随後也說了句“晚安”。
他習慣性地翻了翻聊天記錄,看看自己還有沒有遺漏什麼消息沒有回。也是這時,他才對這幾天和餘簇時有時無的聯系有了個大概的概念。
盡管見不到面,他們的關系也還是沒有冷卻。
兩人的聯絡并不隻局限于一來一回的語音消息,有的時候,餘簇還會打語音通話過來。阮疏接起後,便會應着他的要求說一些學校裡的事。他的話少見地多了不少,餘簇默默聽着,偶爾會笑笑。他似乎很喜歡阮疏跟自己分享生活,盡管他沒參與其中,隻是這樣聽着,也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當然,調戲阮疏也很有意思。
Omega的發情期橫亘在兩人之間,讓他們即使再想親昵,也隻能借助手機。餘簇品了品這種感覺,好笑道:“你覺沒覺得,我們好像在網戀?”
阮疏:“……呃。”
即便隔着網線,餘簇也還是能想象到他此刻燒紅了臉的樣子,于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由于他側躺着,這笑聲便同臉一起埋了一半在枕頭裡,聽來有些模糊,但阮疏的耳朵尖還是更紅了一些。
不管多少次,他似乎都有些适應不來餘簇的口無遮攔,隻好有些生硬地換了一個話題。餘簇輕笑着,默許了他這次逃避,繼續安靜地聽他有些結巴地講話——不過語速沒一會兒就恢複正常了。
又聊了一會兒,兩人才互道晚安,各自進入獨屬于自己的夜晚。
沒了餘簇在身邊,阮疏也還是維持着之前和他在一起時的作息。餘家離學校的确算不得多遠,但再怎麼樣,也還是要花些時間,等到了學校,班上的人已經到了大半。
俞火和周屹大部分時候都是坐較晚的那一班公交來的。阮疏從教室後門進去,沒看見他兩人,便下意識看了眼黑闆正上方挂着的時鐘,估摸這時候兩人應該還沒下車,就沒多在意,很快回到自己座位,把東西收拾了個大概,然後跑到前排去交自己的作業。
組長依然是他第一次來學校那天看到的女孩子,大名周雪彤,但是同學大都跟着程邱叫她“小彤”——這似乎是她小名。盡管班上的人都很友好,阮疏到底也還是個後來的,不太清楚其中原因,也沒什麼去探究的心思。他和周雪彤不熟,就隻生分地叫她“組長”。
叫完人,他也沒多說話,隻是把本子往她那邊遞了遞。
周雪彤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一眼,随手接過把它和其他人的作業摞一起後,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英語詞彙手冊,嘴裡念念有詞。
盡管最近這段時間和餘簇他們幾個走得很近,但阮疏還是不太習慣和人相處,因此交完作業,他又忙不疊跑到自己位子上去背古詩文。
他在國外長大,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都缺少華國文化的滋養,因此盡管他從小便跟着阮栎咿咿呀呀地學說話,也還是對這些有着深刻内涵的詩文不太敏感。
桌上攤着書,少年捂着耳朵小聲念了兩遍上面的内容,因為不太熟悉,語調還有些微妙的生硬。這些天他已經讀了不少次,比起剛開始的生疏,現在的他至少能不出錯地把文章給順下來。這對他而言,就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但是在一班,這遠遠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