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存在比陪伴要更讓人安心。

阮疏并不介意自己和貓之間的這點嫌隙，沒待多久就和餘簇一道離開了。餘簇挑挑眉，往回看了眼，随後看向他：“你這就走了？不再待待？”

阮疏輕輕笑着：“不用了，我知道它在就好了。”

“行吧。”餘簇點點頭，又很快問道，“在這附近逛逛？”

阮疏自然答應。

大抵是春節将近，過去一些他不怎麼看到的小攤都趁機推了出來。餘簇走着走着，跑去買了個烤紅薯，吹着氣把它掰成了兩半。阮疏沒吃過這個，有些好奇地從他手裡接過其中一半，雖然心裡有準備，餘簇也特意在外頭包了一層紙，還是被燙得指尖通紅。

但是很好吃。

等手指頭差不多适應了這溫度，他才試探地咬了一口。

餘簇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紅薯軟糯香甜，雖然有點燙，但在冬天，這反而讓人覺得渾身溫暖不少。阮疏點點頭：“很好吃。”

“真的？那我也試試。”餘簇此時正捏着撕下來的一小塊吹着，等這塊涼了許多，才伸出手送到餘三嘴邊。

紅薯并沒有很大，隻是正常的個頭，兩人一狗沒多久就把它吃了個幹淨。扔過垃圾後，幾人又往前走。

阮疏家和俞火他們家隔得比較近，因此沒過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他們小區門口。四個人昨天才分别，今天又湊到一起，倒也沒覺得彼此煩人。

畢竟按兩人的說法，過年那幾天估計就見不到了。

俞火和他父親雖然是本地人，但今年他們并不在郢城過節，而是跟着周屹的母親，和她回隔壁省的老家。周屹也是這個家裡的一分子，自然也一起回去。

——盡管那裡已經沒有人了，那片土地對她、對周屹，也還是有着特别的意義。

“不過還要過幾天吧？我媽目前這部戲該沒拍完。”周屹思索道。

周凜桃——也就是周屹的親生母親，早些年在演藝圈裡待過，劇演過不少，但在圈裡依舊是查無此人的狀态。如今退了圈，家裡還用不着她拼死累活地掙錢，便偶爾會去朋友的劇組裡客串個小角色，純當娛樂。

餘簇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

寒假并不是無時不刻都能湊在一起的。除去剛放假那幾天，阮疏更多的時間都是待在房間裡做題。二中期末成績和排名出得很快，他這次雖然進步了一些，但和班上其他人比起來還是不夠看——誰讓一班是重點班呢？

誰讓餘簇這次依然是年級第一呢？

他默默地把餘簇的各科成績印在了心裡，盡管内心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也達不到這種層次，也還是努力地想要與他再靠近一點。

餘簇看樣子似乎對他這次的成績挺滿意的，表情比前兩天松快不少。他看着阮疏，幾度欲言又止，似乎想讓他不要再這麼緊張了，卻總是在他認真的神色面前無奈地妥協，按照原計劃繼續給他補習。

沒有哪個理智的人會去等一個落後的人，就算等，那厚重的所謂的“愛意”，也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将人壓垮。

無論是他還是阮疏，想必都不會期望這一天的到來——這隻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年，未來還太長了。

周屹二人偶爾也會在群裡at他們，約着一起去市圖書館，然後聚餐，趁着臨别的這幾天多見幾面。除開地點，這生活和學校裡的幾乎沒什麼差别，等人在群裡抱怨堵車，再随手附上照片，阮疏才發覺，這對兄弟已經回老家了。

要過年了。

天氣愈發冷下去，郢城下了場雪，可惜因為地理位置偏南，還近海，隻在枝桠、屋頂什麼的上面壓了薄薄的一層，太陽出來，便默默化去。阮疏在溫暖的房間裡，原本毫無所覺，直到透過窗棂，看到餘簇牽着餘三扒拉花園裡的雪、用摔炮逗它玩，才蓦然生出了點快要過年的實感。

後知後覺地，他感覺到了一點久違的期待和興奮。

他還沒有在華國過過春節。

他和阮栎過去在E國居住的城市雖然有華人街，卻幾乎從來沒進去看過，更别提感受“年味”了。而在家，兩個人頂多再加上關系比較好的外國鄰居，就算知道那天是春節，也還是很難如他期待的、像短視頻裡面表現的一樣熱鬧起來。

阮疏打開窗戶，冷空氣立即往屋子裡跑，凍得他也縮了縮肩膀。但他沒在意，沒了玻璃的遮擋，樓下花園裡的景色頓時更加清楚了。

餘簇把附近的雪都劃拉走了，在不遠處的陰涼的地面，還拿了個盤子，在上面用雪捏了個很小的雪人，不過具體形狀看不太清，隻感覺挺……可愛的。

阮疏想起他先前發在和自己的聊天框上的圖片，下意識地笑了笑。

餘簇背對着他，沒有察覺到身後的視線，仍專心逗着餘三。過了會兒，附近傳來了餘任的聲音，應該是被摔炮吵醒了：“餘二你幹嘛呢——餘簇！你别把狗吓到了！”

雖然看着不太像，但餘三确确實實是餘任帶回家的狗，隻是自領養以來，一直都是時間更富裕的景蘭在帶，故而和他并沒有和景蘭、餘簇那般親近。而要說他有多愛動物，其實也不至于，至少據餘簇所言，他從小就沒養過什麼寵物，也不怎麼和鄰居家的貓貓狗狗玩。隻是奈何餘三原本是聞人泊——也就是餘任前……女友？從她那裡領回來的，就算他再不喜歡，也隻會捏着鼻子養下去。

對此，餘簇感慨道：“他真的……唉，沒話說。”

“那，那個姐姐呢？”阮疏當時聽他講那些過去的事聽得入迷，習慣地追問了一句。

餘簇道：“聞人姐？她現在應該算個小攝影師，目前在周遊世界，飛各地拍照片，具體到哪了我也不知道。”

阮疏有些向往，點點頭：“這樣啊。”

關于過去就此暫時落幕。阮疏收回發散的心緒，繼續旁觀這對兄弟吵架——主要是餘任在吵，餘簇自知理虧，頭也沒回，但就是裝模作樣地牽着餘三在花園亂逛，也沒什麼其他動作，力求讓自己看起來隻像是一個牽着狗路過的無關路人。

餘任也并沒有嚷多久，見餘三還活蹦亂跳着，心裡那點擔憂和恐懼也立刻散去。阮疏旁觀着他關上窗戶，知道這場鬧劇唱不下去了，便又轉回來看餘簇了。

餘簇溜着餘三亂走，這回終于看到他了，挑了挑眉，沖他揚了揚手裡的摔炮。

阮疏看了下自己桌上攤着的作業，見自己進度在預料之内，便沒什麼心理負擔地也下了樓。

他這些天的補習也沒落下。比起之前，他現在做題的速度已經快上了不少，最近兩天都比計劃提早一些完成任務。按這個速度，就算他跑去找餘簇玩會兒，回來也不會耽誤太多。

兩人一狗在花園裡蹦了會兒，等臉有些僵了，才又回客廳吹暖氣。

餘任今天不上班，因此十點多了才從房間裡洗漱完出來。餘三跑過去繞着他腿轉了兩圈，直到被餘任輕輕踢到一邊，才又汪汪叫着回去找餘簇。

餘簇把它按在沙發上，擡頭看着已經穿戴整齊的餘任：“哥，你去哪啊？”

餘任沒吃早飯，也沒準備去吃，很快就走到玄關換了雙鞋，聞言也懶得擡頭：“玩你的狗去。”

餘三似乎聽懂了，擡起頭汪汪叫了兩聲。

餘簇側過頭，沖阮疏眨了眨眼：“估計是去找小漁哥他們了。”

阮疏這還是第一次從餘簇嘴裡聽到這個稱呼，于是重複着，帶了點疑問地道：“小漁哥？”

“哦對，你不認識，不過你應該見過他們。”餘簇道，“就是我哥樂隊裡的那幾個，小漁哥是主唱。我哥這會兒出去，估計就是和他們商量樂隊的事呢。”

說到樂隊，阮疏有了些印象。第一次和餘簇見面的時候，就在餘任他們樂隊的現場，不過他當時誰也不認識，就算認識也不想親近，因此跑得很快。後來再見到這支樂隊，則是在餘簇的分享裡。

他很喜歡樂隊喧鬧而自由張揚的風格，收藏視頻後偶爾也會翻出來回味一下，很快就将“小漁哥”和視頻裡面的對上了臉——應該是身影。樂隊裡每個人都戴着一副能擋住半邊臉的墨鏡，實在看不清臉長什麼樣。

阮疏好奇道：“他們最近也有現場嗎？”

“那倒沒有。”餘簇坦言，“他們嫌太冷，都懶得出門。”

阮疏：“……哦。”

餘簇拍拍他的臉：“想去看？下次帶你一起。”

阮疏點點頭。

說冬天沒有演出就是沒有，一來天氣冷風又大，室内的話燈光效果又一般，二來申報活動什麼的也麻煩，三來這樂隊裡的五個人年歲漸長，學習的學習，工作的工作，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要忙，連能湊到一起的時間都少了很多，就更沒心思去搞這些了。

阮疏對此深表理解，同時也覺得十分遺憾。

餘簇笑笑：“不過樂隊每次演出，我哥都會請人錄像備份，我這裡就有一份，要一起看嗎？”

阮疏想了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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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家房子大，人卻不多，算上過年不回家的孫姨，也才六人一狗。景蘭這邊沒什麼親戚，餘錦呈那邊倒是有幾個叔嬸，但幾家并不聚在一起，因此過年那幾天，其實并沒有阮疏想的那般熱鬧。

除夕夜當晚最有年味的，也許就是一群人跑出去放煙花。

——是的，一群人。

樂隊五人約好了一起跨年，因此吃完飯沒坐一會兒，餘任便拿上車鑰匙要出去，臨走前思考片刻，幹脆把家裡的兩個高中生都叫上了。

才從長輩那裡拿到了壓歲錢的阮疏連忙站起來，沖沙發上的幾個大人鞠個躬，緊張地跟着跑了。

看給人吓的。

餘簇看着他故作不經意實則漏洞百出地，把手上的紅包掉到沙發上，忍不住笑出聲，轉頭看着父母：“爸，媽，孫姨，你們給他包了很多嗎？”

餘錦呈思考片刻，搖搖頭：“沒吧。”

餘簇笑道：“那就是他不好意思了。”

他走過去，把阮疏留下來的幾個包拿上揣進兜裡，随後沖他們揮揮手：“那我也出去玩啦。”

“嗯，注意安全。”景蘭叮囑道。

“我會的。”餘簇換上鞋也跑了出去。

餘任已經把車開了出來。阮疏站在車邊，卻不好意思上去，等餘簇來了才跟着一起爬上了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