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和林薔在梁婧過生日這一天選擇的晚飯是肯德基。

這是林薔的主意，因為她猜想妹妹可能會想吃草莓新地了。

兩個人一起接了從幼兒園放學回來的安安，三個人一起朝着家附近的肯德基進發。

“小姨今天回來了。”安安一手牽一個，很高興地看向左側的林蓁，“小姨晚上在家裡睡覺嗎？”

小女孩還記得中秋節那一天來去匆匆的小姨。

林蓁本來是打算待晚一些，等到快十二點這樣再打車回學校的，因為她明天早上還有早八。

看出妹妹的糾結，林薔接過話頭：“對，今晚媽媽和小姨陪安安一起睡覺。”

反正安安睡得很早，等她睡着了林蓁再回去她也不知道。

林蓁了然姐姐的意思，對着安安點了下頭，推開了肯德基的門。

林薔點了一個雙人套餐和一個兒童套餐，桌子被兩個餐盤擠得滿滿當當。

“蓁蓁？”她看了一眼一直盯着手機看的林蓁，感覺她有些反常，“怎麼了？”

林蓁的視線還停留在手機裡她和徐灼的聊天對話框上。

她在說了回家之後，徐灼也隻回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從那之後到現在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發消息。

今天是徐灼的生日，生日祝福她已經送過了，但卻覺得似乎還應該再說點什麼，畢竟她把他生日當天的邀約給推掉了。

但說什麼呢？她現在人又不在學校，說什麼怕是都無濟于事。

林蓁把手機給蓋在了桌上，默不作聲地認真吃飯。

直到回到家裡，安安回房間去看書寫作業，林薔才找到和林蓁說話的空檔。

“學校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安安十點前就睡了，你到時候再打車回學校來得及嗎？”

正在把東西從書包裡往外拿的林蓁頭也沒擡：“姐我學校沒事啊，你怎麼這麼問？”

“誰讓你吃飯的時候一直瞥手機啊。”林薔有些好笑，“你很少吃飯這麼不專心哦。”

林蓁終于擡頭，對着林薔的從黑漆漆的頭頂變成了黑漆漆的瞳孔。

“有嗎？”

林薔從她剛剛掏出的袋子裡把相冊、悼唁名單和同學錄都拿出來，不直視林蓁，轉移了話題：“這三個東西你都看過了嗎？”

林蓁搖頭，眼睛直盯着她手裡的東西看：“相冊看過了，同學錄随便翻了下。”

唯獨連悼唁名單都沒翻開一下。

這是三樣東西裡唯一和梁婧的死亡有直接關聯的東西。

林薔認真地看着相冊裡的照片，嘴裡卻在提别的事：“這幾樣東西怎麼會在他們家裡？這麼久了我都不知道。”

時過境遷，縱然林蓁一直拼命回憶，也無法還原那漫長時間裡的一切，何況當年她隻是一個還在上小學的小孩。

“我問她有沒有别的東西，她說應該是沒有了，要是還發現的話還會找我的。”林蓁拉開餐廳的椅子坐下。

林薔随之坐下，視線始終黏着于那本封皮和内隔袋都發黃的相冊。

她時不時眯起眼睛，指着其中一張照片展示給林蓁看：“你這個頭發是我紮的哦。”

林蓁完全沒有一點印象，但卻給了很好的反應：“難怪這麼難看欸。”

林薔佯裝生氣，伸手拍她：“老媽叫我給你紮的，她還說很好看。”

“她騙你的啦。”林蓁臉上的笑容浮起來，很快又淡下去。

一切看似都是那樣風平浪靜，她的表情，她的内心。

薄薄的相冊很快就翻完，林薔動作很輕地将它放到一旁，伸手拿過了同樣很薄的那一本悼唁名單。

林蓁坐在她的左側，垂眸看着林薔的動作。

這本名單裡都是不同人手寫的字迹，她們的名字，她們和死者的關系，她們前來悼唁留下的金額。

禮金是人情，這份名單其實是很重要的，但誰又會對幼年青年就意外喪母的兩個女孩那麼苛責呢？

“好多媽媽的同學和朋友。”林薔說，“之後還要抽空回引溪一趟。”

林蓁早已失焦的眼神重新定格在林薔臉上，她輕聲道：“可以在周末嗎？我們一起回去。”

林薔是知道她不喜歡引溪的，其實也算不上不喜歡，林蓁隻是一直在回避引溪。

她會反複加深對梁婧的記憶，卻本能地回避梁婧的故鄉。

引溪是承載了梁婧少女時代成長曆程的故鄉，她回不去她自己的少女時代，也無法再參與女兒們的少女時代。這樣的殘忍是林蓁不想去觸碰的。

但有人說，引溪或許也值得一去。

林蓁和姐姐錯愕的視線對上，她放大了一點音量，不再是商量的語氣：“下次，我們一起回去。”

林薔承擔了自梁婧死後所有的人情往來，林蓁感激姐姐所付出的一切，但感激卻比不上分擔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