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我吧”這四個字如同魔咒一般萦繞在徐灼心頭。
後來他終于奪得她眼中一席,卻沒想到自己也有害怕被她看到的一天。
明明她看起來很平靜,和平常的她别無二緻。
“林蓁。”他又一次喊她的名字。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樣。
林蓁直視着他,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勺勺,是因為你名字裡的那個灼字嗎?”
徐灼點頭,補充說明:“家裡人...還有路以齊他們偶爾都會這麼喊我。”
但偶然之所以是偶然,就是因為它隻在它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林蓁和他們宿舍裡的人見面次數也不算少了,居然也沒聽到任何一個人在她面前這樣喊他。
那麼多蛛絲馬迹都指向他,上天卻安排她在今天發現真相。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勺勺是你的嗎?”
徐灼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他看到面前的女孩重新低下頭去,把背在身後的書包掉轉到胸前。
她拉開書包拉鍊,從裡面拿出一本單薄泛黃的冊子。
封面在徐灼面前一閃而過,但他已經捕捉到了上面最重要的關鍵詞。
林蓁不慌不忙地翻着悼唁名單,找到了潘阿姨簽字的那一行,指給徐灼看。
“這是你媽媽的字迹嗎?”
潘麗靜是老師,徐桃和徐灼從小寫字都是她教的。作文評語、作業批改,姐弟二人的成長中有無數個本子裡有她留下的字迹。
徐灼當然認得出來她的字,但在這一秒,他卻覺得自己跟被人點了穴一樣,他沒辦法點下這個頭。
林蓁當然也不是為了聽他回答才問的,她很快又把冊子收進了書包裡,繼續解釋:“我一開始隻是懷疑,畢竟這個名字裡又沒有什麼生僻字,同名同姓也很正常。”
“但是我打通了那個電話。”她說,“是路以齊接的,對吧?”
林蓁像極了英劇裡的偵探形象,她冷靜客觀地描述着自己所尋找到的、拼湊出的每一個線索、每一個證據。
“剛剛那個悼唁名單...”徐灼伸手,隔着她的袖口圈住了她的手腕,“是誰的?”
對你而言重要嗎?林蓁想。
“是我媽媽的。”她如實告知。
“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今天要回家,為什麼晚上不能給你過生日?”林蓁平靜無波的話語在徐灼的内心裡炸下一個雷。
她的所有問句都不是問句。
“因為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
深秋風吹過,吹得林蓁瘋狂眨動眼睛,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被吹進了眼睛裡。
話都說完了,林蓁眼睛裡的異物還是沒出來,她想伸手去揉,但左手手腕還在徐灼手裡圈着。
她擡起臉,想讓徐灼幫自己看一下眼睛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眼睛裡的異物消失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掉出來了。
左手腕在此刻被徐灼松開,林蓁下意識牽了下唇角,她終于能夠肆無忌憚地揉眼睛了。
在左手觸碰到眼睛之前,徐灼動作更快地攬住了她。
她的書包還背在胸前,就這樣被他抱入懷中。
“徐灼,我眼睛進東西了。”她的後腦勺在徐灼掌心,她擡不起頭,隻能保持着這個動作提出自己的訴求,“我想揉下眼睛。”
徐灼又依言松開了她。
林蓁趕忙揉眼睛,揉得很用力,揉到睫毛又掉下來兩根。
她把黏着睫毛的食指遞到徐灼眼前,說道:“掉下來的睫毛可以許願,很靈驗的。正好今天你過生日,壽星許個願吧。”
身高差迫使林蓁每次看他都要仰頭,她臉上的淚痕随着她的動作在路燈照耀下更加顯眼。
“很靈驗嗎?”徐灼終于開口。
林蓁點頭,又眨了眨眼睛:“徐灼,生日快樂。”
她知道她們今天都需要這個見面。
徐灼需要見面來安心,她需要當面送出這一句祝福。
“兩根睫毛,我可不可以許兩個願望?”徐灼低聲問。
“第一個願望,我想要林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徐灼雙手交叉握拳,很虔誠地許願,“無論她能不能原諒我。”
林蓁拿掉了一根睫毛。
“第二個願望。”
漫長的思考醞釀了片刻的靜默,林蓁手都舉累了,但始終沒有催促他。
“第二個願望,我希望所有跟我同一天生日的人都能實現願望,都能幸福。”
他握住林蓁控制不住往下掉的手腕,很輕地吹了一口氣,把剩下的那根睫毛也吹走了。
面前的女生還因為他剛剛說的話在出神,魂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眼淚卻還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林蓁,其實一般壽星都是被允許許三個願望的。”他俯下身,手撐膝蓋,終于平視她,“我能許我的第三個願望嗎?”
“是什麼?”她低聲問。
鼻頭通紅的,眼角濕潤的,看起來很脆弱的林蓁。
徐灼沒見過這樣的林蓁,但也隻覺得這樣的林蓁見一回就足夠了。
“第三個願望,壽星想要一個擁抱。”
得寸進尺,貪得無厭。林蓁心想。
但林蓁還是把臉埋到了他的胸口,擡手撫上了他的背脊。
壽星想要她的擁抱,她同樣需要來自壽星的擁抱。
“生日快樂...”她悶悶地說。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林蓁在他懷裡泣不成聲,但徐灼能聽清她一直在不斷重複這句祝福。
給他的,給她的。
他的手覆上女孩的頭頂,一下又一下地順着。
他說:“謝謝蓁蓁。”
也謝謝阿姨。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