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宮女聞言,互相對視一眼,瑟瑟發抖。
“回太後娘娘。”那小宮女鼓起勇氣,道,“皇後是被人發現與外臣私會,一時羞憤難當,從樓台跳了下去……”
這個回答,不出她所料。
“……皇後薨了,李家作何反應?”她又問,不知不覺間聲音竟帶着一絲顫抖。
“李家……李家……”那小宮女猶猶豫豫道,“回太後娘娘,李家早在皇後自盡之前,已被陛下抄家滅族……”
“你說——什麼?”李令宜喉間突然湧起一股血腥味,整個人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宮女們見狀,手忙腳亂把她扶上床。
“許是太後娘娘醒來沒多久,病情還未穩定,快,快去告訴陛下!”一個年長些的宮女吩咐道。
難怪他敢讓貴妃空口白牙誣陷自己!難怪他敢要了她的命!
原來、原來李家兵權已被他收入囊中……
李令宜咬牙,渾身顫抖不止,往日夫妻間種種恩情,仿佛都是幻影!都是騙局!
符骞的皇位,又何嘗不是李家為他争來的!
若沒有李家身後的十萬大軍,他一個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孫,如何同那些自小長在宮牆内的皇子們厮殺?
這才短短不過三年,他就忘恩負義,把李家連同自己的發妻,一同抛棄……
“爹——娘——”她絕望閉眼,不敢想象爹娘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李令宜強撐着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所幸李家還有個女兒,她的大姐李之棠已嫁做人婦,未受牽連。
如今得上天垂憐,她既已借太後之身還魂,天命便是給她機會!
*
禦書房内。
“啪——”一盞白玉瓷杯在地上崩裂。
“你不是說太後過不了多久就死了嗎?”符骞喘着粗氣怒吼道,“為何突然醒了?”
崩裂碎片擦着一人玉面而過,那白皙臉頰上立時顯現出一道滲血紅印。
然而那人垂眸而立,面色平靜,如一尊玉雕。
符骞身邊的夏公公吓得雙手直抖,指着那人道:“太、太傅!太傅受傷了!”
符骞也瞬間止住怒氣,沖夏公公道:“快傳太醫!”
“不必。”那人開口,聲如其人,清冷低沉。
夏公公惶恐道:“若太傅這如玉容顔留了痕,得叫多少女子夜半傷心垂淚!”
然太傅卻絲毫不在意。
那細密睫毛半遮半掩,讓人瞧不清他目中神色。
縱使符骞已為帝二載,卻也有些害怕這位深沉無情的太傅。
太傅崔寂,字玄真。
他原是崔氏隐于山林的二公子,卻不知因何于某日出山,找上了自己,助自己奪位。
彼時他還是個少年,整日混迹于街頭,過了今日不知明日,更不知自己竟是個流落在民間的皇孫。
而崔寂也隻比他大上幾歲,卻已深明家國大義,告訴他将來要做之大事。
他教他接近李家,借得兵權,于朝堂斡旋,培養勢力……
太傅心懷天下,教他做這麼多事從不停歇,卻唯獨冷靜的不像個人。
符骞想到他往日教導,臉色漸漸好轉,道:“既然醒了,往後該如何?繼續下毒?還是就此收手?”
崔寂拱手垂眸:“此乃天意,陛下還是尊天意為好。”
誰都不知,太傅深埋于心的秘密:他并不想太後章愔香消玉殒。
當朝太後,章太守之女,曾與崔氏定親。
後又為榮華富貴入宮,棄崔氏而去。
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章太後求而不得,日日在這深宮與孤獨為伴。
想必她如今已是後悔莫及!
想到此,崔寂眸中閃現一絲快意,又迅速消失不見。
符骞緩步走向窗邊,望着窗外負手而立,口中一團寒氣呼出,窗外雪花簌簌。
下雪了。
符骞回首:“如此……就依太傅。”
崔寂不忘提醒:“太後醒了,陛下該去探望一番。”
符骞于雪中啟程,前往昭陽宮看望他那名義上的母後。
“陛下駕到——”一道尖利的嗓門打破了殿内甯靜。
少帝符骞匆匆趕來,朝服都未來得及換下,他眼角挂着淚水,跌跌撞撞朝殿内喊道:“母後!母後終于醒了!”
再次聽到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李令宜渾身血液沸騰不止,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