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孟家,李令宜帶柳氏母女直奔鋪子。
柳氏已擦幹眼淚,她為人母,自有一份堅強所在:“妾再謝夫人相救,如今妾帶女兒已脫離虎口,身上還有些銀錢,往後無需再勞煩夫人了。”
“叫我阿愔便好。”李令宜道,“接下來的事我已打算好,你放心,這鋪子他們奪不走。”
柳氏聽了,當即就要在馬車裡和女兒一道,跪下給她磕頭。
李令宜見她對自己千恩萬謝,有些愧疚:“快起來,我也不是為你……你就當是我見不得孩童受苦。”
她對柳氏,也隻是利用罷了。
接下來她把計劃跟柳氏說了,又把人送到紙馬鋪子。
眼看已到正午,李令宜顧不得用飯,又讓然芳陪她往耗子巷去。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然芳一愣。
耗子巷,是小姐年少時,常去之地。
隻因那裡是曾經符骞的“老巢”。
沒想到連當今太後,也知道京城裡有這麼一條巷子。
那巷子裡聚集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人,也成了京中少年潑皮們最向往之地。
然芳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阿愔,耗子巷暗藏危險,不是你我能去的。”
李令宜卻毫不在意:“無妨,你跟着我,保證你安全。”
“可是……”然芳見阻止不了,又提議,“若真要過去,還是換上男裝為好。”
李令宜摸了摸自己這張臉。
也是,章愔這副面皮太過優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于是兩人又找了家成衣鋪,換上男子裝扮,這才吩咐車夫帶她們前去。
耗子巷如其名。
久未到此,這巷子裡還跟當年一樣,依舊污水橫流,一間間房子緊挨,街巷狹窄,遮天蔽日。
仿佛永遠見不得光。
李令宜一頭鑽進陰影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周圍已有幾雙眼睛躲在黑暗中,盯着兩人。
路過符骞曾住過的小破屋,她忍不住瞥了兩眼,又怕然芳瞧出端倪,趕忙收回目光。
物是人非。
她來不及感慨,前方已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敢問兄台找誰?”一瘦骨嶙峋的少年問道。
李令宜把小指彎曲放在嘴邊,熟練吹響了起來,哨聲婉轉轉了兩圈才停下。
這是耗子巷的暗号!
然芳猛地擡頭,看着她的背影發呆。
難道章太後年少時也曾是這裡常客?
這全天下除了她曾經的小姐李令宜,竟還有貴族女子敢如此膽大妄為。
那少年沖兩人點了頭,轉身道:“跟我來。”
他在巷子裡七竄八拐,終于把兩人帶到了目的地。
“你在外等我。”李令宜頭也不回吩咐道。
“是。”然芳下意識答道,之後卻又怔了一下。
這情景如此熟悉,多年前每每來此,皆是這樣……
一種詭異感湧上她的心頭,卻被她搖頭否下:不可能,方才之人明明是章太後,自己親眼看着李令宜斷氣,絕無生還可能。
然芳不信鬼神之說。
不過,耗子巷這間唯一的大房子裡,卻是另一番詭異景象。
“劉莽!”
正堂中間站了一個人,個頭低矮,眼裡冒着精光。
李令宜一眼認出了他,喚了一聲。
劉莽原是孤兒,原被人稱“小劉氓”,他自己嫌不好聽,于是當初大家集衆人之腦力才給他改了個字。
聽到有人敢直呼自己名諱,劉莽眼睛一瞪,揮手讓身邊一個壯漢下去綁人。
李令宜自然也認得這壯漢,又喚了聲“燕生”。
燕生停下腳步望着她,頗為震驚:“你、你如何得知,我、我叫什麼?”
李令宜見了老友,不免欣喜:“是我啊!”
可她又想起自己換了身體,說不出個所以然了,隻得道,“我從宮裡來。”
“哦!”燕生恍然大悟,轉頭對劉莽說道,“是、是符骞兄、兄弟派來的。”
劉莽連忙瞪了他一眼:“快閉嘴!今上大名豈是你能随口亂叫的!”
符骞曾也是他們中一員,為人仗義,又有些心眼子在,所以在衆兄弟中威望頗高。
可是自從他去打江山,幹了正事,就與他們這些見不得光之人撇清了關系。
所以聽到這個名字,劉莽反應平平,神情并未有所變化。
“你說是陛下派你來的,有何證據?”他問。
李令宜早有準備,張口便道:“你十四那年,去河邊偷看女子洗澡,肚子疼沒忍住拉在了河裡,被洗澡的胖大娘拉下水喝了好幾口帶自己糞尿的河水……”
劉莽臉綠了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