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宜扒開他的頭發一看,正是崔寂!
看這情形應是進來沒多久就被熏暈了,所幸他倒下之地離門口近,外頭又不斷潑水進來,所以并未受什麼嚴重的傷。
馮寅不禁腹诽:太傅竟毫無準備,不知用濕帕捂住口鼻……分明是不會救人,就敢貿然沖進來,才到門口已倒下。
得虧太後沒在裡邊。
兩人總算合力将人救出。
“不問清楚,你就進去救人?”李令宜艱難把他扶到空曠地方,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我又不在裡邊,若是你因此死了,豈不成了冤死鬼?”
身邊之人把重量全壓在她身上,虛弱道:“你肯來救我,我們……一道做鬼……”
“要做你做!我……”李令宜看着符骞跌跌撞撞走來,沉聲道,“做鬼,我做夠了。”
“阿令!阿令!”符骞急匆匆趕來。
李令宜肩膀上重量一輕,隻聽崔寂問道:“他——叫你什麼?”
“阿令,你原諒我!”符骞慘白着一張臉,目光慌亂,“當時我昏了頭,被那賤人挑撥,中了她的計,才會對你痛下殺手!”
李令宜冷笑:“你就這麼怕我?怕我回來尋仇?你放任言殊推我墜樓之時,為何沒見你如此後悔?”
事到如今,他也休想再騙過她。
符骞瞳孔一縮。
當初參與此事之人,除了言殊和然芳,其他人皆被賜死。
能說出細節之人,果然是她回來了!
“你想想,阿令,李家既已覆滅,我有何理由不讓你繼續做皇後!”符骞泣不成聲,“那時我是怕你得知事情真相,得知你父母……我怕你經受不住……”
他當初的确害怕。
害怕她一知道真相,便做出偏激行為。
更害怕她從此勢要報複,棄他不顧。
“怕我經受不住,就要殺我?”李令宜露出一抹諷笑,“斬草除根,你倒忘了?是誰常跟我說起這四個字,還說對待一些人,要狠心……”
他曾多次在她耳邊提起這四個字,對那些背叛他的臣子,他也是如此做。
崔寂呼吸一滞。
他捂上胸口,退後兩步,不敢再看她。
一直以來他從不願相信的那個答案,如今赤口裸擺在眼前。
他不敢相信,當初自己是如何出謀劃策,給符骞找李家做靠山,讓他去接近李家二小姐……
後又奪了李家兵權,害她父母慘死,害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樁樁一件件,如同錐子紮在他心上,将他的心戳成了篩子。
竟是自己親手将愛人送到他人手上,吃幹抹淨後,再抛屍荒野。
叫他往後該如何面對!
他第一次面露恐懼之色,整個人如墜冰窟。
“太傅……”符骞緩緩轉頭,看向崔寂,“當初朕問太傅李家之事,太傅好像跟朕說了四個字,斬草除根……”
空氣仿佛凝固。
“沒想到吧?”他目露諷刺,“太傅如今被眼前這女子魅惑,當初卻做過什麼?”
李令宜失望道:“難道你要把所有事,都推到他人身上?”
“你知道什麼!”符骞沖她激動吼道,“要我娶你的,是他!要我費盡心機讨好你的,也是他!要我覆滅李氏,收回兵權的,也是他!”
“怎麼,我算你的仇人,他就不算?”
“你别告訴我,你和他已暗生情愫,看他沖入火場救你,就感動到以身相許……”
耳邊隻剩火聲,劈啪作響。
“我與太傅,已效仿古人,割袍斷義。”她低低道。
對,她和他如今已無半點幹系!
符骞愣了愣,又見崔寂面色慘白,搖搖欲墜,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仿佛随時都會倒地。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太傅如此驚慌失措。
三人僵持着,直到遠處傳來言殊凄厲的叫喊:“你們要帶本宮去哪兒!”
言殊五花大綁,被幾個太監擡了過來。
“陛下,言嫔娘娘這瘋病,奴們實在招架不住,隻得出此下策,把人綁了……”
符骞卻不管他們解釋,喜上眉梢:“好!好!她來了,阿令你看,這賤人來了!”
言殊瞪着幾人:“本宮沒瘋!快給本宮松綁!”
短短幾日沒見,言殊已再無往日華貴驕奢。
她長發覆面,衣衫淩亂,臉上無半點血色,隻狠狠盯着人,像隻受驚了的野貓。
“你是?”她轉頭看清面前之人,口齒清晰,“臣妾沒瘋,陛下,快給臣妾松綁!臣妾不要如此面聖!”
符骞一把揪住她的頭發:“賤人!你說!當初為何要挑撥朕和皇後,讓朕失手害死了皇後!”
言殊冷冷擡眸,笑道:“陛下在說什麼?難道陛下就不想殺了她?原來陛下跟臣妾說的話,全是假的……”
符骞踹了她一腳:“你休想再攀咬朕!”
“李後可看到了?”言殊轉頭面向李令宜,凄凄笑道,“我早該知道,他能那樣對待你,總有一日,也會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