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當崔老爺得知自己兒子帶人圍府,氣得拍壞了一張上好梨花木桌。
“你就去了一趟他府上,到底是何事鬧得母子反目?”他瞪圓了眼,怒氣沖沖問崔夫人。
崔老爺相貌堂堂,瞪人時如虎狼英武,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崔夫人卻不怕他,眉眼一挑:“你該問你兒子!我不就從他府上帶走一小妾,那小妾中途還跳馬車跑了!如今看管她的婆子屍身還在院裡扔着!”
她着實沒想到,自己還沒下手,李令宜已在路上殺了看守,逃了。
“小妾?”崔老爺更為震驚,蹙眉道,“就是你說的那個?”
崔夫人颔首,她早已把兒子後宅的事告知夫君。
“逆子!”崔老爺怒氣更盛,雖說那女子身份不一般,可他萬萬不能接受,崔寂為一個女人,圍了自家府邸。
“老爺還是派人全城尋一尋。”崔夫人提醒,“不管她是誰,決不能讓這段孽緣拖累崔氏!”
太後,那是先皇的女人!
他崔寂想要誰都可以,但崔氏決不允許他和太後沾染不清。
“我這就讓人去尋。”崔老爺步履匆匆往外走去,“既然那女子沒跟你回府,還不去跟他說清楚!讓他先撤了人,莫讓全城看我崔氏笑話!”
崔夫人忙跟上他的腳步。
府門外,朦胧雨中兵士排成了長龍,一時之間望不到頭。
一輛馬車停在隊伍前方,車前竹簾卷起,露出一道暗藍色的身影。
崔寂面色凝重,雙目微阖,直到聽見府門打開,才緩緩擡眸。
一隊府兵先從門内魚貫而出,可惜面對這百十人的隊伍,實在是有些寒酸。
崔老爺大步踏出門檻,停在檐下,頭上雨傘被下人收去。
他身邊跟着崔夫人,以及幾個下人。
此事不宜過多人參與。
“見了長輩,還不下來!”崔老爺朝雨中喝道。
他這次子,真是長本事了,連父母都敢不放在眼裡!
崔寂攏了攏身上玄色大氅,下了馬車,接過崔管事遞過來的傘。
他走至階下,傘遮了眼眸:“把人交出來,我就走。”
崔夫人匆匆解釋:“她半路跑了!不在府裡,娘已經吩咐人滿城去尋了!”
崔老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聽到沒?快把人都撤走!你為了一個女子公然圍府,傳出去是想讓人看崔氏的笑話?”
崔寂緩緩擡手:“去找!”
身後隊伍湧動上前。
“你敢!”崔老爺一步當先,擋在了衆人面前,“如今你連你母親的話都不聽了?”
崔寂微微擡傘,露出雙眸,不屑道:“崔老爺當初還不是為了一個妾室,害得母親小産,讓我那素未謀面的小妹胎死腹中,而那妾室卻生下了庶弟……”
他嘴角緩緩上翹,帶着報複的快感,“兒亦像爹。”
崔夫人身子抖了下。
此事是她心中隐痛,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絞,為她那死去的女兒不值。
“你!”崔老爺雙唇顫抖,被兒子揭短,隻覺一股怒氣直沖天靈蓋,“好,你不信,也不用在此口出妄言!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妾,死了!”
他不喜眼前這個兒子。
大抵是因不喜他的母親。
崔寂和他母親相像,還好他大哥相貌随了自己,性子又穩重克己。
崔夫人上前抓了他的臂膀搖晃:“你少在這兒胡說!寂兒,娘沒騙你,那姑娘真的跑了,還殺了看守婆子,你進去瞧瞧,那婆子屍首還在院子裡!”
崔老爺胸有成竹笑道:“她就是跑了,又和死了有何區别?她活不了,待你找到她,恐怕已是死人。你和她,絕無可能!”
“大人……該怎麼辦?”崔管事在一旁憂心忡忡。
老爺這般說辭,應是已經吩咐了族人,隻要找到她,便就此下手。
崔寂不答,擡起腳步往府内走去。
衆人自覺讓開一條路。
他來到院内,果然見角落裡有一婦人屍首,脖子右側插着一根金簪。
他認得那簪。
“二弟。”對面屋檐下,一青衣公子喚他,正是崔家大郎。
他朝弟弟輕輕搖了搖頭,“她未在此處。”
崔寂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他自幼讨厭這個地方,父親總是冷臉對着他們母子三人,卻在那一方小院子中,和另外一對母子其樂融融。
母親因此整日裡病恹恹,抛下他們兄弟不管不問。
他忍不了,一早逃出這裡,卻不知大哥是如何忍得。
這裡除了長兄,從未有人給過他半點溫情。
*
李令宜悄悄來到柳氏的紙馬鋪。
她全身緊繃,雙手顫抖,方才是她第一次殺人,到現在腦中還一片顫栗,根本無法思考。
這城中無處可去,她隻得來到紙馬鋪。
隻是鋪子門前不時有人經過,她衣衫帶血,不敢輕易進去,隻能躲在對面巷子裡等待無人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