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沉沉道:“皇帝活不了多久,他的毒雖已制住,可行事日益瘋癫……邊關戰事,他竟出動什麼道法布陣,簡直胡鬧!如今他又與太傅離心,我們坐山觀虎鬥,到時坐享漁翁之利……”
蔺如玉沉默片刻,又道:“可主人的身份……他言語中好像已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先把百兩黃金弄到手,這錦夢樓的生意就交給他打理。”那人陰笑道,“我們傳遞消息這條暗線,不能斷,亦要瞞好,決不能讓他知道。”
“是。”蔺如玉沖紅姑道,“紅姑,還不過去,給主人倒酒?”
屋裡一陣靜默。
李令宜隻覺得這老者的聲音,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這麼多時日未見,紅姑又美了幾分。”隻聽那人哈哈一笑,又有身體倒地聲音。
紅姑被他一把摟住腰肢按在懷中,她反應不及摔了下去。
蔺如玉道:“主人今晚可要在此過夜?”
那人似乎興緻很好:“過夜……是不成了,就讓紅姑陪我玩玩便可。”
“求東家放過我!”紅姑聲音微弱,似乎帶着屈辱。
那人立刻冷聲道:“哼!玉娘是如何打理這錦夢樓的?若姑娘們都如此招待客人,何時能有起色?”
“紅姑!”蔺如玉呵斥道,“能侍奉皇室,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莫要再任性!”
這話如晴天霹靂,劈得李令宜呆立當場。
皇室……那些姓符的,除了遠在各封地的藩王,隻有宗室那位老宗正一家在京城!
難怪她聽這聲音熟悉,原來是老宗正!
他是錦夢樓背後的主人?
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他竟也要起事謀反!
“對了,你說太傅是為一個逃跑的婢女,才要買下這産業?”老宗正的聲音再次傳來。
李令宜忙捂住雙唇,差點驚呼出聲。
錦夢樓的買家是崔寂?
蔺如玉恭敬道:“正是。”
“怕不是什麼障眼法,他不日就要大婚,娶謝家女為妻……”老宗正深思片刻,道,“連謝家女他都不放在眼裡,怎會對一個婢女上心?”
況且誰人不知,他和宮裡那位年輕太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蔺如玉道:“千真萬确,那謝家小姐晌午還來了一趟,是嗎?紅姑?”
紅姑微微颔首:“是,謝小姐身邊婢女亦叫嚣,要替主母教訓妾室。”
“此事恐怕有詐……”老宗正眼珠轉了轉,像隻老狐狸,“莫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才派個女子來這兒打探消息?”
他目光倏地發亮,“那女子此時在何處!”
“主人可要見她?”蔺如玉問。
李令宜心中大喊不好,忙輕手輕腳把窗戶合上。
黑暗中,小月拉着她的手蹲下,示意她不要出聲。
紅姑的聲音隐隐傳來:“主人有了紅姑,還要他人作陪?這春宵苦短,還要及時享樂才好。”
“哈哈……”老宗正笑聲猥瑣,“罷了!一個婢女而已,我還是陪紅姑吧!”
蔺如玉低頭,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隔壁傳來一道道凄慘呻吟,透過薄牆聲聲入耳。
李令宜伸手捂住阿月雙耳,一行清淚從眼角流出。
她何嘗不明白,紅姑是為自己免受欺辱,才主動留下的。
她擡起胳膊擦去眼角淚水,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動手殺人那一幕。
頭上還有銀钗。
老宗正既要謀反,便是她的敵人!
不如她現在就過去,如上回那般對着他的脖頸紮下,結束了他的性命,好讓這些姑娘免受苦難!
李令宜緩緩松開捂着阿月雙耳的手。
月光透過窗棂灑在地上,将暗室照亮了些。
阿月疑惑轉頭,見她目光中透着滔天恨意,忙抓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姐姐稍等,我去看看,若玉娘不在,我偷偷帶你出去。”
李令宜克制住心中怒火,逐漸冷靜下來。
還不到時機。
若此時動手,連累阿月不說,恐怕自己還未逃出錦夢樓大門,便被蔺如玉等人抓住。
方才他們商議,幾日之後便要在此當面交易……
李令宜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她不得不再利用崔寂一回。
若當着他的面揭穿老宗正謀反之事……
就算她當場動手殺了宗正,他也會保下自己,網羅宗正謀反罪證遞于禦前,替她隐瞞。
她欠他良多,卻不知該如何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