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下,邊鶴勸吳銘:“幫主,你剛發作過,這更深露重的,王爺還在氣頭上,還是回去吧。”
吳銘搖頭:“此事由我而起,也該由我來解決,沒事的,你去吧。”
邊鶴默默退下,晏禮沖到眼前。
晏禮的眼裡有恨、有怒,更有無盡的思念,他說:“幫主來我府上,所為何事?”
吳銘一臉坦然:“我有一物,聽聞王爺撿到了。”
晏禮隻覺得一股氣在胸中激蕩:“确有此物,我可以雙手奉還,可幫主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吳銘氣定神閑:“知無不言。”
晏禮眼中閃過淚光:“幫主這八年,幹什麼去了?”
吳銘低下頭:“孤身登昆侖,祈求黎明來。”
一滴淚落了下來:“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吳銘二字,是否出自這裡。”
吳銘點頭:“王爺聰明。”
晏禮又覺得肝火上湧:“你把我當了八年的傻子!”
吳銘還是平靜地說:“王爺說,要問我三個問題,現在問了兩個,請問第三個是什麼?”
晏禮上前一步,擡起手,吳銘下意識地偏過頭去,表情有些驚恐。晏禮想起從前的褚欽,永遠光芒萬丈,永遠無所畏懼,永遠神采飛揚,可他時常從吳銘的臉上看到恐懼、緊張、挫敗,這人是受了多少折磨,才會連一身傲骨都折斷了?晏禮蹲下身,輕輕撫摸吳銘的腿,輕聲問:“疼嗎?”
吳銘回過頭,看着晏禮的手,一瞬間,積攢了八年的委屈都湧了上來,那無人可說的傷、無處可訴的痛,都化作了淚水,吳銘泣不成聲:“疼的,很疼的……”
晏禮想起那年,褚欽臨行前要與他擁抱告别,他竟然拒絕了,原本以為這會是一輩子的遺憾,如今,這遺憾亦可彌補了。晏禮彎下腰,攬着吳銘把他拉了起來,感受到吳銘渾身發抖,晏禮隻覺得心髒抽疼,他用力把吳銘抱在懷裡,他的兄長,他的摯友,他的——摯愛,被風霜摧折,終于,又回到了他的懷中。
吳銘把下巴搭在晏禮肩膀上,借着晏禮的力量保持着站姿,實際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腳在哪裡,他偷偷收緊手臂,想,就沉溺一會,就一會,假裝是十七歲那年,他們還年輕,年華還未蹉跎,無處安放的相思尋得到歸處,漂泊無依的靈魂找得到家。
晏禮感受到吳銘正在下滑,将他放回了輪椅。
晏禮此時身心舒暢,笑着拿出吳銘的玉韘說:“我的三個問題問完了,把你的東西還給你。”
吳銘也笑起來,笑中帶淚,他伸出手,去接玉韘,晏禮卻牽起他的手,在吳銘震驚的目光中替他戴上了玉韘。一陣風吹過,風鈴聲響起,兩人一起擡眼望去,拉起的手并未放開。
吳銘輕輕咳嗽了兩聲,晏禮如臨大敵,一把将吳銘抱了起來,往自己房内走去,吳銘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把我放下來,我可以坐輪椅。”
晏禮笑:“我想抱着你。”
不是,他有病吧?沒有人治得了他了是嗎?
晏禮把吳銘放在自己床上,說:“今晚住在我這裡。”
吳銘看着晏禮:“不方便。”
晏禮指了一圈:“這裡,全都是仿照黃金台做的,你用起來都很方便,我也可以照顧你。”
“那我也不能睡在你的床上。”
晏禮俯下身,正對着吳銘的臉:“這裡我說了算。”這句話還給你啦。
吳銘無語:“你明天還要上朝,早點睡。”
邊鶴端着藥來敲門,晏禮讓他服侍吳銘吃藥,自己去洗漱。邊鶴小聲說:“幫主……”
吳銘擺擺手:“沒事的,我信他。這裡也有人用,你回去照應着,隻怕明天還有事。”
晏禮回來直接進了吳銘的被子,吳銘抖了一下:“王爺府上沒有别的被子了嗎?”
晏禮發現隻要他貼上吳銘,吳銘就會發抖,從小在宮中長大,腌臜事也見了不少,他心中有些猜測,卻也知道還是不提為好,隻委屈道:“你還叫我王爺。”
吳銘歎氣:“晏禮,現在還不是時候。”
晏禮躊躇道:“太子……”
“該用上那卷密檔了。”吳銘閉了閉眼,“你再去找一條被子。”
“你腿好冷,我幫你暖着。”
“不用,沒什麼感覺的。”
晏禮的心又痛了:“不要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他猜到了。吳銘沒再說什麼,任由晏禮摟住了他。
東宮,一封信送到了太子手上,太子看着信紙上的寥寥幾字,大驚後大喜,狂奔而出,大叫:“我要見父皇,我有要事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