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我剛剛什麼也沒說。”化妝師感激地笑了笑。

看了眼時間居然都快十點了，正好導演那邊派人來問好了沒，虞鹹站起身，拾掇起身上破破爛爛帶有血迹和泥土的黑袍子，往攝影棚走過去。

在去攝影棚的路上，虞鹹數了下，平均五秒他就要吓到一個路過的工作人員——具體表現為看見他，定住不動，接着倒吸一口冷氣。

虞鹹隻好越發冷着一張臉——沒辦法，這個妝造笑起來可能更吓人吧。

*

“李導，燈光和攝影都重新調好了。”

李利點點頭，拿起對講機：“場記打闆。”

“LUXUS概念短片，一鏡一次，ACTION！”

群鴉環繞、冷風呼嚎，一群人在荒野中迷了路，眼見天色越來越黑，他們也隻能壯着膽子繼續往前走。

這時，前面的人好像看到了不遠處有個什麼東西，于是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電筒照過去——隻見成片都是未被掩埋的棺材，正中央圍坐着一個人，就在燈光照過去的那瞬間，他猛地睜開了全被眼白和紅血絲充斥着的雙眼——

“卡！虞鹹啊，你這個睜眼動作不要太快，要慢慢睜開，低着頭然後慢慢平視鏡頭，明白嗎？總體來說還可以，保持這個狀态哈。”

虞鹹胡亂點點頭，此時的他坐在十字形狀棺材拼湊成的王座裡，被風吹得快要飄走。

“好，各部門準備，我們再來一條！”

“好，這個蔑視的表情很不錯，保持住！”

“睜眼看到其他人的那個笑可以再邪惡一點……對，就是這樣！”

……

虞鹹感覺自己像是個木偶，導演怎麼指示，他就盡力按照導演說的去做，嗯……從目前現場的反饋來看，應該還可以吧？畢竟李導那樣子實在是不像會特意捧他誇他做得好的。

短短一個不到四分鐘的概念短片，卻整整拍了一個下午，拍到了日落西山。好在進度應該沒有太慢，畢竟李導宣布結束收工的時候，他聽到旁邊的工作人員嘀咕說今天居然沒拍到晚上。

虞鹹準備去卸妝的時候看到李導沖他招手，于是走了過去：“怎麼了嗎？李導？”

李導正緊鎖着眉頭盯着攝影機，見他來了，沖他擡擡下巴：“這個動作是你自己想的嗎？”

虞鹹聞言有點緊張地看過去——他正雙手交叉墊在下巴底下，微微歪頭。唔，這個動作對于一個男鬼來說可能确實有點過于可愛了，他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李導，我當時沒想太多就做了這個動作，确實有點……”

李導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挺好。”

虞鹹沉默了，“挺好”什麼？“挺好”在哪裡啊？一想到男鬼做了個這麼不符鬼設的動作他人都要裂開了。虞鹹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聽見大嗓門在叫他。

“虞鹹！虞鹹！我一聽說你結束了就立馬趕了過來。”大嗓門呵呵直樂，“沒想到你進度這麼快啊！今晚可以多吃塊肉！”

虞鹹撇了撇嘴，他中午光顧着拍攝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晚上隻多吃塊肉他怕自己見不到明早的太陽。

“李導，真是辛苦您啦，今天我們虞鹹麻煩您了，沒給您添太多麻煩吧？”

李導現在面色不像一早那麼難看了，拿指頭點了點虞鹹，又說了句“挺好。”

跟李導和其他工作人員告别後，虞鹹坐在回程的車上忍不住問大嗓門：“那個，我今天的表現還可以嗎？李導的‘挺好’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大嗓門正在開車，扯開了嗓子回答道：“放心吧虞鹹！李導這人是出了名的不說假話！他要是誇你，那是說明你真的挺好！”

“真的嗎？”虞鹹被大嗓門樂呵呵的勁兒感染，也大聲地問：“我真的挺好嗎？”

“那保管比真金還真！你不知道李導對不滿意的作品那是一直要拍到滿意為止的！你今天又是提前結束，我保證他對你滿意！”

“那太好了！”聞言虞鹹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車窗外的風吹起他半長的頭發，本來一雙水光潋滟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反而更晶瑩動人，大笑時漏出的潔白牙齒和一小節粉色舌頭有股調皮的少年氣，任誰看到這樣的笑容都不能不動容。

“咔嚓”。

一位路過的街拍攝影師恰好捕捉到了這個畫面，回撥看片的時候也不由得感慨：“真是讓人看了就會覺得幸福到想要一起大笑的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