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醫館門口,裡面就傳來說話的聲音。
“這個沒事,那個撞到要害已經斷氣了,救不活了,帶回去準備後事吧!”
明落:“多謝大夫,這是診金。”
“哈哈,不用這麼多,你們這些年輕人呐,出手真闊綽,前幾天夜裡有位公子抱着他娘子求醫也是出手大方的……”大夫看見走進門的徐林潇話音一轉,“喲,說公子公子就來了……”接着又看見後面的裴懷枝走進門,大夫的一句話轉了十八道彎才說完,“小娘子也來了啊!”
徐林潇腳步一頓,那日他半是默認沒對大夫解釋清楚他們的關系,他沒想到短暫停留揚州還會第二次見到這位大夫,剛要出聲解釋,徐林潇整個人都愣住了,裴懷枝先一步撇清了他們的關系。
裴懷枝笑着說道:“大夫說笑了,我還待字閨中,這位公子也并未娶妻,我們之前清清白白的,您可不能亂說。”
裴懷枝想的很簡單,徐林潇如今是揚州百姓心中的父母官,不可壞了二公子的聲名與威嚴,她并非不想說些逢場作戲的甜言蜜語,惹得二公子尴尬無措或是沉默妥協,可臨到頭,方才意識到比起讓二公子無奈,她更希望二公子能受萬人敬仰,至于二公子的另一面她私下獨自享受就好。
而徐林潇的胸膛仿佛開了條縫,裴懷枝的一句話如冷風嗖地卷過他的周身,他一直以為他是知曉對方心思的,陡然聽見對方輕飄飄地隔開他,心裡頓時空落落的。
他隐晦地看了裴懷枝一眼,很快收回視線,眼睑低垂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晦暗不明。
大夫呵呵幹笑兩聲,好像确實是自己先入為主想岔了他們的關系,他憶起上次幫他修門的官爺,這位公子沒準是位大人物,便識趣地不再多言。
裴懷枝察覺春華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從容地走過去道:“之前為了讓大家信任我,不得已才謊稱我與二公子有婚約,二公子風光霁月,平白給他添了這一道烏雲,委實是我不敬。”
徐林潇看着裴懷枝的背影,眼神微微一黯,剛才空落落的心仿佛塞進去一塊冰,不僅堵得慌,還怪刺骨的。
春華無意間撞上徐林潇黯淡的目光,轉頭落在裴懷枝坦然的臉上,心裡微微一動,最終隻表示理解,沒多說什麼。
虎子看了看徐林潇,有些惶急道:“徐大人,有人要害華娘,求您派人保護她,她跟着董末也是逼不得已,卻沒有幫董末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徐林潇一激靈,好像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連忙剝離出思緒,鎮定道:“為什麼會有人刺殺她?還有你們那麼着急離開是何意?”
春華适時開口:“不知大人有沒有嘗過愧疚的滋味,我日日面對一群真心實意待我的人,可我心裡卻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難以啟齒的身份,我每日睡着半夜都會驚醒,生怕一不小心被她們察覺,倒不是怕她們報複,我賤命一條并不可惜,卻怕看見她們失望厭惡的樣子,那比要我的命更紮心。”她自嘲一聲,“事到如今才發現一切也不過如此。”
春華掏出一張信紙遞給裴懷枝,“這是答應給裴小姐的。”
裴懷枝接過,自然而然地朝徐林潇一伸手,就像妻子尋得一件稱心的首飾,轉頭交給夫君去結賬,理所應當又親昵極了,徐林潇恍惚地擡手接過,嘴角輕輕動了一下,露出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明顯的笑意,剛才霍涼的心口一下子又熱了起來。
徐林潇展開信紙,臉色倏地冷了下來,“明落,去查斷氣那人的身份,還有是誰下的抓人的命令。”
明落領命匆匆告退,到門口撞上一個火急火燎的士兵,那個士兵踉跄一下,直接在門口大聲道:“徐大人,容河邊發現一個營地,一艘準備起航的船被我們攔下。”
徐林潇匆匆安排了幾個人留在醫館,頭也不回地走了。
來到董府的一間房前,他沖門口守着的兩人一點頭,守衛就替他打開了門鎖。
屋裡關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翻手雲雨的揚州刺史董末,徐林潇将他單獨隔開關押在董府。
房間被改造過,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多餘的物件,董末孤零零地坐在地上,他的四肢戴着鐐铐,開門的動靜打斷了他的沉思,緩緩擡起頭,看向門口的徐林潇。
董末嗤笑一聲,“徐大人這是要治下官的罪了,還是打算從我嘴裡得出些什麼?”
“不妨告訴董大人,那茅草屋已被我們查抄了,城裡制造武器的也被我端了,”徐林潇頓了一下,“還有剛才手下來報,容河也被我們的人接管了。”
他話音剛落,手一擡,就有兩個人上前扣住了董末。
徐林潇似笑非笑地接着道:“董大人現在還要繼續嘴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