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袁仁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怎麼辦?
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吓了一跳,顫抖着拿起手機,看到是沈淮深打來的電話。
芈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對面一陣沉默,芈夏微張着嘴,緊張的盯着門外。
仿佛回到了最炙熱的那年盛夏,在烈日裡跳進泳池,耳膜被壓得生疼,卻什麼也聽不見,身體被恐懼填滿了。
“你……來了嗎?”
一瞬間,芈夏從水裡冒出頭,她按住胸口,大口呼吸了兩下。
門外的人在抽煙,他眼神凝重的盯着貓眼,仿佛已經看穿門後的芈夏。
“我……我來不了了。”
芈夏聲音微顫,她後退幾步,壓抑着聲音。
“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
“你聲音怎麼了?”
“沒事,沒事。”
“芈夏,你,”電話裡傳來砸門聲,“不來,給我個理由。”
“我……我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
芈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可聲音裡的顫抖還是沒能逃過沈淮深的耳朵。
“你在哪兒呢?”沈淮深的語氣變得焦急起來,片刻後,他深吸了口氣,軟下聲音道:“你身邊有别人嗎?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芈夏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帶着壓抑的哭腔說:“有個壞人在我家門口,一直不走。”
“我想報警,但是我怕……”
芈夏怕被這些人報複,警察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她想的是不露面最安全,但是這人一直不走,她不知道怎麼辦了。
幾乎是沒有猶豫,沈淮深道:“别害怕,我馬上過來!
“把門鎖好,千萬别出聲!”
“你别一個人來,怕有危險。”
“沒事兒,我會帶人。”
嘟……嘟……嘟……
電話挂斷……
聽着電話裡的忙音,芈夏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緊緊地握着手機,眼睛死死地盯着門口,等待着沈淮深的到來。
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漫長,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響,芈夏激動起身,透過貓眼一看,心涼了半截,那些人又回來了。
她急忙摸出手機,準備讓沈淮深别過來。
急促的敲門聲又響起,外面的聲音更兇狠了些。
“他媽的,老子知道裡面有人,給我開門!”
“幹什麼呢?”
樓梯間響起呵斥聲,芈夏看見了穿警察制服的人。
“别跑!”
這些人看見警察,抱頭鼠竄一般,為首的扔了嘴裡的煙,叫嚷着,“認錯門了,走走走。”
沈淮深穿過叫嚷的人群,他反身站在了門前,貓眼被他的身體擋住,漆黑一片。
一瞬間,芈夏的心安定了下來。
芈夏看向自己按在門上的手指,冰冷的鐵門仿佛有溫熱傳遞過來,剛剛還涼徹骨的指節暖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帶走,一個警察留了下來,他點頭示意沈淮深。
芈夏打開了門。
許久未見,芈夏失血的唇瓣微顫,一雙帶水的眸子,臉上還有未褪去的恐懼。
沈淮深沉默片刻,上前,俯身抱住了她。
“别怕。”
芈夏咬唇,她向來不是柔弱的性格,這一刻,卻好想躲進他的懷抱哭一場。
安慰的擁抱很短暫,沈淮深微微彎腰查看芈夏,“沒受傷吧?”
芈夏搖頭。
-
警察局做筆錄的過程很緊張,事情的來龍去脈芈夏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沈淮深一直默默陪在身邊。
不一會兒,芈袁仁匆忙趕來,他先是責怪芈夏不給他打電話,又讓芈夏說了一遍事情始末。
最後,目光落到一旁的沈淮深身上。
“你小子?”
芈袁仁神色凝重,臉上帶着警惕,仿佛任何接近芈夏的都是人販子,特别是這個年紀的小子。
“他是剛好來找我拿資料,撞上了,是他幫我報的警。”
芈夏輕輕把人拉到自己身後,這裡是派出所,芈袁仁也不好多說什麼,幹巴巴的說了句,“這樣啊。”
過了會兒,房間又進來兩個警察,看起來是派出所的領導。
“家長過來了?”警察伸手招呼芈袁仁坐下,“坐着說。”
“是這樣的啊,剛剛我們在審訊室審問了,”警察停頓片刻,臉上露出凝重,“不好搞啊,都是些老油條,一問就是認錯門了。”
“叔叔,我有錄像。”
芈夏起身,把自己通過貓眼拍的錄像給他們看。
幾個警察看完,把手機還給芈夏,其中一個站着的女警官溫柔的道:“小姑娘可以啊,樓道沒監控,還真難辦。”
然而坐着的老警官卻打斷了她的話,“有視頻比沒視頻好,隻是,你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定罪的話,有點難。”
聽到這話,芈袁仁急了。
“警察同志,這些人太嚣張了,大白天就在别人家門口鬧事,必須好好懲治他們!”芈袁仁有些激動,站起身來,“你是不知道,他們就是惡棍,之前就打傷我弟,現在還敢來鬧事。”
“嗯?什麼情況?”
警察不明白芈袁仁在說什麼,芈袁仁急忙上前幾步,仔仔細細的把最近芈夏家裡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芈正國上門讨說法被打傷,現在因為後遺症還在北京看病,全部說了一遍。
芈夏看向身旁,沈淮深神色凝重,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沈淮深知道這些事情,聽起來不光彩。
突然知道同學的私事,會讓他尴尬吧?
她不想大伯繼續說了,但是芈袁仁根本停不下來。
“之前那幾家就被人威脅過,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啊。”
芈袁仁義憤填膺。
警察互相對視一眼,随及歎氣道:“麻煩,事情麻煩,這種隻能警告,定罪的是司法機關,司法都是講證據的,這兩件事情肯定是有關聯,但一定有關聯,得講證據。”
“這是什麼意思?”
芈袁仁有些不悅。
“我們主張調解,對小姑娘受到的驚吓給予補償,”警察認真道:“如果走司法程序,就是取證困難,到時候會經常來做筆錄,對小姑娘學業也有影響,最重要的是,可能成為懸案。”
芈袁仁想說什麼,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芈夏咬唇,警察意思她聽得懂。
“等我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沈淮深突然起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沉默下來,大家大眼瞪小眼。
随後,警察起身道:“你們考慮考慮,看要不要走調解,我們再針對你說的事情審訊審訊,看能不能問出點兒名堂。”
芈袁仁嘴裡罵罵捏捏,芈夏壓低聲音道:“大伯,别亂說話。”
過了半小時,沈淮深回來了。
三個人隻剩下沉默,氣氛很怪異。
“那個,不早了,”芈夏扭頭看向一旁,“你要不要先回家啊?”
沈淮深修長的手臂搭在膝蓋上,寬闊又略顯消瘦的肩低垂着,他扭頭斜睨芈夏,不語。
“和解?”
他挑眉,但眼神透出無聲的語言,和解不了一點。
“至少得關他們幾天,讓他們進去吃點好的。”
沈淮深舔了舔後槽牙,臉上露出毛頭小子般的不羁叛逆。
芈夏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雖然是她一管讨厭的模樣,這分鐘,卻不讓她反感。
反而,心裡一陣暖意。
又過了一個小時,警察來來去去幾次。
就在芈夏不抱希望的時候,之前那個老警察又來了。
這次老警察的表情和之前不太一樣,他打量了一會兒芈夏和芈袁仁,最後目光落到沈淮深身上,随後臉上露出随和的笑容,輕拍着沈淮深肩膀,“好小子。”
芈夏捕捉到其中的微妙。
“放心吧,案子我們和青山街道那邊對接了,一定會調查清楚,依法處理。”
老警官的手還搭在沈淮深身上,臉上挂着笑。
這樣明顯的轉變,傻子才不懂,芈袁仁目光落到沈淮深身上,眼見着老警察搭着他肩膀往外走。
“黃局是?”
“一個叔叔。”
兩人對話傳進芈夏耳朵,芈袁仁咋舌,“怪不得。”
簽完筆錄的字,已經是深夜了,芈夏疲憊不堪,眼神空洞。
“淮深啊,今天多虧了你啊,”芈袁仁變了個臉,“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個好的,我們夏夏有你這個同學,好事,好事。”
芈夏沒說話,沈淮深也沒說話,芈袁仁看出兩人的小心思,大方道:“得,你們兩個說說話,我去上個廁所。”
芈袁仁變臉這麼快,芈夏着實沒想到。
周圍沒了人,空蕩的院子能聽見飒飒的風聲,樹枝搖曳,昏黃的燈影,仿佛有聲音再低訴,仔細聽,卻什麼也沒有說。
兩個低垂的眼眸落到一處,地上的落葉在風中打了個轉兒……
“謝謝你。”
芈夏心裡轉了許多話,最後也隻有這一句。
“不用,客氣。”
沈淮深回得漫不經心。
兩人擡頭,目光相對……
靜谧的對望,彼此眼神壓抑着心底深處的情緒。
“走走走,”芈袁仁甩着手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快步走了過來,“我先送淮深回去,不早了,今天這事兒折騰得。”
回程路上,芈袁仁嘴巴機關槍似的不停,說着有的沒的,話裡話外打聽着沈淮深家裡情況。
“怎麼不讀了?咱們學校師資力量不錯的啊,我之前聽你們班主任提過一嘴,他可痛心了,你這種好苗子。”
“家裡的決定。”
沈淮深聲音悶悶不樂。
“家裡啊?诶,你爸是做什麼的?賊有錢,是吧?”
“沒有。”
“那什麼,芈夏他爸這案子拖了好久,他爸不方便,我這個當大伯的,怎麼的也得親自去謝謝啊,你說是不是?”
“我要回北城了。”
“哦,這樣啊。”
車子終于安靜下來,芈夏有些别扭的看了眼身旁的人,偏巧沈淮深也側目過來。
目光相對,隻是一瞬……
車子急刹,停住。
芈夏沒讀懂沈淮深眼神裡的情緒,剛剛那一眼在腦海中回蕩。
再回神時,沈淮深已經下了車。
“快回家,别讓家裡人擔心。”
芈袁仁囑咐完,車子發動。
沈淮深站在原地,呆呆地,他很少這樣,好像被抽去生息,不像他。
芈夏心裡酸澀,她不受控制似的挪到窗邊,眼睛巴巴的望着車窗外。
遊樂場熄了燈,她的旋轉木馬還沒有坐上,那樣的不舍難受。
“怎麼了?”
芈袁仁見這動靜,又是一腳刹車。
沈淮深追了上來,“明天,明天還我筆記本。”
他聲音很大,震耳欲聾似的。
芈夏嘴角揚起,看着路邊亮起的燈,她大聲回應,“嗯,明天,明天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