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钊的聲音通過喇叭傳出來,“實踐結果證明,你們組緊急避險駕駛員彈出功能選擇了有效的感應方案。要不是資源有限、買不起防火性能好的降落傘材料,他自己就能飄下來。”
駕駛艙裡的人大概率活着。黑金機甲輕松撬開艙門,将龐佑拎出來平放在地。
雖然龐佑沒有按照要求佩戴安全帶,在劇烈降落過程中撞到頭部、血流了滿臉,說不定身上别處還有骨折和腦震蕩,皮膚也因高溫紅得跟蝦子似的還燙出大顆水泡……
但他還有呼吸。
黑金機甲的駕駛艙彈開,駕駛位上的聞钊西裝革履、毫發無傷,他雙手拇指穿過肩頭系着五點式安全帶,炫耀性質地向前方推了推。
“成熟而優秀的機甲駕駛員要懂得遵守安全守則,其中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系好安全帶。”
無機甲在活動狀态,警.車、消.防.車、救護車自校門口魚貫而入,控制住制造騷亂的男學生,并開始清點傷員。
聞钊跳下機甲,挑眉問:“戰場急救,教過你們吧?”
離得近的幾名女孩條件反射地開始表演,嘴巴比機.關.槍還能“嘚嘚”。
“單人徒手心肺複蘇,自身準備良好,用已備齊,操作開始。”
“發現有人暈倒。評估現場環境,環境安全。龐佑、龐佑你怎麼了?龐佑、龐佑你怎麼了?患者無意識,觸摸頸動脈搏動,1001,1002,1003……患者無頸動脈搏動,無自主呼吸……”
該死,聽了這一長串,早就被時晏和丢在腦後的記憶又複活了!
他心想:聞钊還真是沒變,到哪兒教的東西都一樣。
這套動作時晏和還真練過,他甚至還記得自己吹過氣的假人長什麼樣子呢!
不過,看似熟練的姑娘們其實也是慌的。人家龐佑的胸口還在那兒上下起伏着,卻下了“無頸動脈搏動、無自主呼吸”的判斷,顯然是按照标準流程套模闆,都沒關注具體情況。
一個女孩以标準的姿勢按在龐佑胸口。另一個在計數“01,02,03……”。而最抽象的那個在幫忙穩定心肺複蘇的節奏,她大聲唱着“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連綿的青山腳下……”
别問,問就是時晏和也唱過。誰讓聞钊就是這麼教的?
這首神曲速度正好是每分鐘100到120次,從第一句唱道“什麼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正好是四個八拍,非常接近三十次按壓一個循環的标準。
按壓還要夠勁兒、夠深,在挽救生命面前,斷幾根肋骨也是值得的代價!
時晏和在動感的旋律中走進這場鬧劇的中心,站在了單手叉腰耍帥的聞钊旁邊。
他知道,聞钊不可能看不出龐佑根本用不着心肺複蘇。對方這麼做,純粹是要陰罪魁禍首一招,以施救之名、行暴打之實,不讓姑娘們親手按斷這小子幾根肋骨是不罷休的。
果然,聞钊揮揮手,“口對口吹氣就免了,直接按第二個循環,接着唱、接着按!别光她一個,換着輪班按,不然多累啊!用上身體的力量,把體重全壓下去!”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人已經緩過來了,救護車馬上就來。讓孩子們省省勁兒。”蘇院長八成也是看出來了,默許了聞钊的做法,等了一會兒才來制止。
聞钊雖然姿勢帥氣,但本來就塞不下肌肉的西裝經過此番折騰已經徹底開線了,裂得哪裡都張着嘴,狼狽之中還有點抽風時尚雜志的味道。
他緩口氣兒,吹起了口哨。
這人心情好就收不住德行,開心了、放松了就喜歡吹吹口哨嘚瑟,他口哨音準好得,還能模拟動物聲音,算得上是高質量的小絕活,有展示的資本。時晏和在機甲隊的時候可沒少聽。
悠揚的口哨聲戛然而止。
時晏和意識到不對,也跟着轉過頭。
随後,他和聞钊異口同聲,結結實實地罵了句髒話。
校區頂部的防護罩已然被此前的爆炸燒出了一個大洞。
唯一能保護城區安全的防護罩,壞了。
“完蛋。”聞钊顧不上形象,急得在原地瘋狂踱步,“清掃彈之後變異蟲确實少了很多,但這玩意兒繁殖快,不根除很快就能卷土重來。我得彙報區長确認是否有剩餘的材料修補……小心!!!”
時晏和還沒反應過來,就在強光裡被聞钊推開,重重倒在地上。
那幾秒,世界似乎停住了,像是被琥珀凝在那裡。
“啪嗒”!
激.光.槍從龐佑手中滑落,他再度陷入昏迷。
就在所有人都被防護罩的破洞吸引注意之時,龐佑摸出了從駕駛艙順來放在身上的近戰激.光.槍,對準了來愛麗絲星考察的領導威廉先生。
或許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理智、意識也不算清醒,僅剩的抗争和自毀驅動着他,向在場最有身份和地位的人釋放無盡的恨意。
“快控制住他!”
“檢查是否有其他違.禁.器.械!”
“救護車不夠了!”
本就亂的不行的現場更亂了。
距離那麼近,槍速那麼快,留給聞钊的反應時間并不多,驅使他的是本能。
“聞钊……”時晏和起身,劫後餘生的腎上腺素讓他的手後知後覺地顫抖,“聞钊,聞钊!聞钊,你怎麼了!”
鮮紅的血緩緩流淌着,染紅了操場的地面。
時晏和顧不得别的,立即上前查看情況。
“沒事兒,小事兒。不着急!”聞钊受傷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安慰前來關心他而亂了陣腳的人,“麻煩稍稍扶我坐起來。”
他靠在時晏和肩頭,向來血氣飽滿的臉變得蒼白。
“嗐,炸條腿而已,還是機械的那條。不打緊!”聞钊的語氣晃晃悠悠,像是微醺,“不幸中的萬幸,威廉先生您沒事兒。萬幸中的不幸,媽的機械腿碎片插.我好腿上了。”
忽然他亢奮起來,語速極快。
“完蛋、完蛋!駕駛機甲應該穿戴防輻射、防.彈、防追蹤的特殊作戰服,不應穿着常服駕駛。還真是所有繁瑣的規定都有背後的道理。要是讓機甲隊的人知道,那我老臉都要丢幹淨了。”
他開始前言不搭後語,“哎呀,換腿可麻煩,我上哪兒定……碎片沒切到大腿主動脈吧?應該沒有……桑彌娅人呢,區長呢……不好意思啊,我這身肌肉壓稱,有點沉……”
還沒說完,聞钊脖子一仰,倒在了時晏和的頸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