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酒館裡的月露酒基本都是她喝掉了,她也沒有出過一分錢。她摩挲着外壁粗糙的酒杯,撐着桌子站起身來。
她打算去做她原本想做的事情。
正說着話的夜影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她沖面前的人比了個手勢,問塞西莉道:“塞西莉,你要出去嗎?”
酒館裡的說話聲一下子小了,衆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挪到了精靈身上。
塞西莉泰然自若地跨過那不算高的椅子站定,她精緻的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什麼血色,她注視着夜影,微微點頭:“是的,随便走走。”
夜影不再說話,這是塞西莉每日的慣例。
她塞西莉拿起衣服後的兜帽,蓋着臉走出了酒館。
德蒙城是魔王的領地,陽光極少,黑雲漫布,建築物多為深色,城裡随時漫着一股陰冷的感覺。與之不同的是,高大的惡魔們穿的花裡胡哨的衣服在街上走來走去,他們大多都喜愛彩色,和德蒙城剛好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塞西莉帶着兜帽融入了人群。
她在精靈中算是高挑的身材在惡魔城裡隻是普普通通,惡魔和精靈的的種族差異是真實存在的,好鬥的惡魔身體比崇尚自然的精靈也要強壯的多。
正是因為這樣,她在人群中不太顯眼,惡魔們不經意掃過她便略了過去。
雖說塞西莉從小就習慣了别人的注視,但惡魔們和精靈不一樣,她在這裡是一個沒見過的新奇的玩具。
惡魔就是這樣的生物,沒有邊界感,過于放松。
塞西莉過去的記憶已經變得瑣碎,她遺忘了自己成為堕落精靈之前的大部分記憶,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成為堕落精靈的了,唯有見魔王這個念頭,支撐着她所有的行為。
她慢吞吞地走着,漸漸離開主道,走上了一條小路。
這條路基本上沒什麼人,她穿過這裡那兩排挨的緊密的房子,城堡豁然出現在眼前。
黑色的城堡大半身都隐藏在黑雲之中,外牆上攀爬着彎曲的藤蔓,所有的窗戶都緊緊關着。
城堡面前是一個寬闊的廣場,廣場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光杆樹木站着,如同鬼魅張舞着手臂,偶爾有烏鴉穿梭着落在樹枝上,發出難聽的叫聲。
塞西莉徑直走向廣場邊的一張椅子坐下,這是她平時坐的位置,在這剛好可以看到城堡的入口。
明明是魔王大人的所在地,這裡的惡魔卻少的可憐,更像一個荒敗之地,隻有城堡大門堅守的兩位護衛帶來一些活人的氣息。
塞西莉在這裡這麼久,也未曾見過有任何人進出,護衛們就像在守護一個空城。
今天也一如往常,塞西莉理了理身上皺起的衣服,專心地開始望着城堡,耳邊也一如往常地傳來烏鴉飛來飛去的撲棱聲和樹枝相互摩擦的嘩嘩聲。
好安靜,這裡隻有自己。塞西莉的腦子裡蓦然出現這句話。
在這句話出現的一瞬間,她的眼神開始失去焦距,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虛無感慢慢從心裡溢了出來。
該死……又是幻夢症。
塞西莉閉着眼睛,掐着自己的手,試圖讓自己清醒。她已經掌握了一些規律,隻要自己露出一點虛幻的樣子,幻夢症便會像發現了什麼美食一樣的撲上來。
這個地方她是唯獨不想失去意識的地方,這是對魔王大人的大不敬。
沒有辦法的話,塞西莉伸出手,指尖微微泛着光,就隻能使用魔法了。作為堕落精靈的她,還沒有學習任何黑暗魔法,她現在會的還是光明魔法。
在惡魔領地使用光明魔法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眼前的黑暗越來越扭曲,塞西莉已經分不清哪種形勢更嚴峻了,她微微張嘴,準備開始默念魔法咒語。
一股香氣連同細碎的聲音一起傳了過來。
塞西莉的動作停止了,這是什麼聲音?
細碎的聲音越來越大,她仔細聽了一會兒,不确定地想,那好像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接着,香氣更加濃郁地撲鼻而來,細碎的聲音停止了。
“你今天又來了。”含着笑意的女聲響起,聲音溫柔又慵懶,“還真是準時呢。”
塞西莉猛地睜開眼睛,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一個女人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下意識地拉了拉兜帽,沒有回答。
這是誰?
她低下眼,悄悄用了一個探查術。
她不用偏頭,女人的樣貌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個惡魔女人,塞西莉記得那頭深黑色的長發,比她頭上的惡魔角顔色更深,她在這裡見到過她好幾次,她們并不認識。
沒有什麼聊天的必要,她不想再跟更多的惡魔有聯系了。
塞西莉沒有說話。
女人像是發現了她抗拒的意味,她輕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好冷淡呀,我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跟你講話的呢,精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