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能夠在夢中捕捉到,醒來後就一哄而散的飛蟲。
有時候,人什麼也抓不住。
沈墨棠應該是做夢了,她知道自己做夢了。
夢中是學校裡那條水泥路,通往各棟教學樓、辦公樓、體育樓、多媒體綜合樓。模糊零散的人聲自大操場傳來,她還是一路向前。
急救車火急火燎,将突然失去心跳的自己送往市立醫院。心跳已經丢失了三十分鐘,但有脈搏,有呼吸。
眼皮在抖,像是深陷一場噩夢。
“麻糖,快穿衣服。”
腦後冒出幾乎快被忘卻的嗓音,沈墨棠蓦然回首,奶奶正對着家裡火炕,拿着小棉襖烘烤。
是啊,奶奶從來不會讓沈墨棠穿涼的衣服。每當寒冬臘月,奶奶都會先将衣服烤得暖暖的,再親手套到孫女身上。
有多少年,沒有穿過暖烘烘的衣服了?
“奶奶,是墨棠。”沈墨棠糾正。
奶奶笑眯眯地抖抖小棉襖:“知道了,小麻糖。”
……算了。
麻糖就麻糖吧……
沈墨棠默默朝小棉襖走過去……
可,她太大了呀!小棉襖根本套不進身上!
奶奶也露出一副落寞而困惑的神情,仿佛在說:“我在等你啊……”。
“我,我馬上來!”沈墨棠趕緊走開。
她要讓自己變小,她知道有辦法能讓自己變小,小到能穿進暖烘烘的小棉襖。
她走近廚房,拿了刀,對準自己的胳膊。
“嘀——”
黑暗中響起機械之聲,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擡起,在雲端漂移。
沈墨棠微微睜開眼,見到自己正從某個像是太空艙一樣的地方離開,而周圍是更多相同的艙體,個個緊閉,不曾開啟。
透過半透明的艙門,能見到一張張正在沉睡中的,似曾相識的臉龐。
“趙……瑩瑩……?”
“葉……”
沈墨棠微微開口,可一陣虛弱令她再次昏迷過去。
又有列車呼嘯而過,海面上滿滿的都是稻草的根莖,閃着紅銅一樣的光澤。她聽見列車在心中有節奏的走過,消失在遠方,永不回頭。
她站在海洋上,随浪潮搖曳着身體。在她背後,無數人在遙望她。
雙腿無法再動彈。她想倒在海洋裡,卻一直矗立。
她隻是不知所措。
她從此孤身一人,存活于世。
她看着奶奶的遺像,行走在送葬的隊伍裡。
敲鑼打鼓,寂靜無聲。
……
“當……當當……”
有隻小飛蟲不斷撞擊玻璃窗,始終飛不出去。
沈墨棠盯着飛蟲,終于從夢境中蘇醒。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
這裡是個陌生的房間。
像是某種單人卧室,稍顯陳舊。
家具除了床鋪,就隻剩牆上一個像是嵌壁梳妝櫃的裝置,如果非要形容,這很像是帶鏡子的ATM取款機。
沈墨棠仰着頭,盯着那隻放棄撞窗的飛蟲,愣了好一陣,才确定自己完全醒來,不是在做夢。
房間隻有一道門,門楣之上存在一道換氣窗,飛蟲正是在那裡遭受阻撓。
這裡……是哪裡?
她渾身酸痛,但毫發無損,穿的是一身宛若病号服般的白色衣服。
她生病了?
那連着的三場“緻命遊戲”,隻是她的夢境嗎?
沒有“主持人”出來講述遊戲規則,突然獲得身體自由讓她有些恍惚。
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沈墨棠滿懷疑惑,确認周圍沒有危險後,起身走向房門。
經過“梳妝櫃”時,能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的模樣——白色的病号服之下,是一張虛弱的臉龐,黑色齊劉海掩映着一雙靈動的雙眸。
“這是……什麼?”
沈墨棠對着鏡子擡起手,觸碰到脖子上的一個鋼圈。看起來像是某種粗實的項圈,戴在脖子上,啞光的表面光滑如陶瓷。
手上冰冷的硬物觸感,令她瞬間清醒許多!
主辦方并沒有放她回去,她仍在“遊戲”裡!
脖子上的這東西,肯定是什麼新的拘束裝置!
難怪從剛才就一直感覺到脖子有種異樣的沉重感。
除此之外,胸前還挂着一條細繩項鍊,鍊墜是一塊邊緣圓潤的金屬片,仿佛某種徽章,上面帶有花鳥圖案,風格頗為喜慶。
“嘀嘀……嘀嘀……”
!!!
沈墨棠瞳孔一張,湊近了“梳妝櫃”往鏡子裡看去:自己脖子的“鋼圈”似乎在發出聲響,正朝外的地方有一條細細的電子屏,跳動着像是倒計時的紅色數字!
00:29:48
00:29:47
00:2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