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沈墨棠和宋白河身後的兩隻“陶瓷娃娃”之間,赫然出現一個“人”。
身高體型接近成年男性,偏瘦,身穿黑白戲服,像個武生。戴着面具,面具上是一隻紅色的螃蟹。
蟹身像個口罩,蟹鉗像兩道八字眉,小小的蟹目就在雙眼的位置。
“哇嗚!!”它猛地舉起兩隻手,發出吓人的叫聲。
似乎是見玩家們都仍是震懾狀态,它于是倚靠在宋白河身後的陶瓷娃娃上,一手撐着太陽穴:“哎喲,各位不會這樣就被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語氣輕松、跳脫。
雖然是電子合成的機械音,但大家對這個語調再熟悉不過——确實是紅蟹!
12個玩家,12雙眼睛,12對瞳孔,全都微微顫動。
紅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紅蟹本人?
它想做什麼?!
“哈哈哈,大家好大家好!”
它按住沈墨棠和宋白河的肩膀,穿過二者之間,來到戲台中央。手掌落在肩膀上的感覺輕輕的,仿若無物。它走着蹩腳滑稽的戲步,攤開雙手,轉了一圈身子:“我是遊戲主持人,紅蟹。哈哈哈!”
*
【巫淩海莊園】的遊戲進展,正被全程實況直播,投放到永夜成大街小巷的各個熒幕當中。
紅蟹的身影,标志性的面具特寫,占據了屏幕的大半部分。
永夜城内議論紛紛,騷動不斷。
“是紅蟹!”、“主持人從來沒出現過,這次真的出現了!”、“我去啊,紅蟹原來真是個人?”、“是人嗎?戴着面具,穿成這樣?怕不是個機器人哦。”、“它看上去好像陶瓷娃娃啊!”……
隻要不是時間特别緊迫的玩家,都被“紅蟹現身”這一從未見過的奇景吸引,駐足在某個熒幕前。
【蓬萊】天台上,斯旺的臉光影變換,神色凝重。
*
“你到底是誰?”
南城的兜帽男忍不住問。
紅蟹猛地扭頭,斜着臉蛋,似乎透過那對小小的蟹眼看了兜帽男,看得人心底發麻。下一秒,它又撤步做了個誇張的金雞獨立的姿勢,但歪歪扭扭的腳下站不穩,擡起的腿很快落地。
紅蟹笑道:“哈哈哈,這位玩家,你懂不懂面具的意思呀!戴着面具就是要隐藏身份呢!收看直播的永夜城居民們也是,不用猜測紅蟹到底是誰,這沒有意義!”
它“啪嗒”打了個響指:
“好了,紅蟹是誰與遊戲無關。接下來我先為各位介紹一下遊戲規則咯!”
說完,它的身體驟然靜止,像是被點了穴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沒再說話。
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
詭異的安靜。
“撲通、撲通、撲通……”
沈墨棠的右手食指不自覺地敲打木凳。心跳、呼吸、脈搏迅速加快!
“咚咚、咚咚、咚咚……”
怎麼又來了?
自從進永夜城後,這項毛病似乎一夜之間痊愈,無論經曆什麼樣的生死危險,都沒再沒犯過病。
然而現在,僅僅因為“紅蟹”突然現身,就複發了?
慢下來,慢下來……
沈墨棠試着将注意力從紅蟹身上移開,投向遠方的湖景,這才發現原本的萬裡碧空不知何時已經籠上一層陰霾,天光昏暗,空氣似乎都凝重起來,壓抑得如死水一般,難以呼吸。
再轉回頭,能看到戲台中央的紅蟹開始變換姿勢,似乎在講述什麼事情。
腦子嗡嗡的,隻有太陽穴跳動的聲響,猶如落地的滾雷。
“……鬧鬼……”紅蟹面具發出合成音,語調時而上揚,時而跳脫,時而低沉,時而歡谑。沈墨棠隻依稀聽得出什麼“兇宅”、“鬧鬼”一類的說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要先聽清楚主持人說什麼。
好在宋白河和周彤聽得詳細。
紅蟹娓娓道來:“哈哈,這場遊戲呢,全程會在這座‘巫淩海莊園’内進行。”
“莊園内原本生活着12個人,因為某些事件一一離世,這裡也破敗成一座兇宅,還有鬧鬼的傳言呢!呀哈哈哈!”
如此俗套的鬼故事,在紅蟹口中變得更加平庸,仿佛這完全無關緊要。
即便如此,戲台上有幾名玩家的臉色依舊變得煞白。
紅蟹踩着戲步走了一圈,繼續道:“在遊戲中,你們将扮演12位原本生活在這裡的角色,他們都有一個自己[喜愛]的人和一個自己[憎惡]的人,共同組成巫淩海莊園内的愛恨情仇!”
說着,山牆之後忽然響起乒乒乓乓的奏樂,吓了衆人一大跳。
那是由鑼鼓、唢呐、笛、梆子、胡琴等奏響的戲曲,熱鬧又悲哀,澎湃而破敗,親切中透着無法遏制的肅殺。
山牆之後應該就是後台,也不知道是誰在那裡奏樂。
随着戲曲進行,紅蟹走圈時踩過的地方,竟然發出一道道光,地上長出一隻隻小木人,齊膝高,穿着精緻生動的戲服,像是一隻隻活靈活現的戲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從穿着上看,地位也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