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有兩秒,西城的中年男率先搭茬:“說自己什麼?”
中年男身材中等,面相狡黠,臉上泛着異樣的油光,明顯是護膚品用多了導緻皮膚呈現奇怪的狀态,看起來太過講究相貌儀表,以至于從外觀到行為舉止都稍顯油膩。他托着脫臼的右胳膊,臉上挂着謹慎的神色,似笑非笑,看着老仙兒。
老仙兒這次倒也不賣關子,踩住涼鞋說:“咱大夥兒嘛就公開讨論,都說說昨兒進的是兇屋吉屋咧?”
提到“公開讨論”的時候,老仙兒擡手做了個“發誓”的動作,像是強調這件事絕對公平。
中年男基本沒有猶豫:“這樣啊,那我是OK,他們呢?”
“東城咧?”老仙兒轉向另一邊,看着沈墨棠:“女娃兒?”
沈墨棠對上老仙兒的眼神,雙方都看得出彼此眼眸中平靜如水,沒有半分笑意。
參加四方戰的玩家都不是萌新,就算每個人都按照老仙兒的提議說了,也肯定有人會撒謊。
但往往,謊言同樣具有價值。
從謊言中尋找真相,是永夜城必須的生活能力。
說實話,沈墨棠不反對這麼做,隻不過她的時間不多了……
【02:46】
【02:47】
【02:48】
【02:49】
山牆上的時間一秒一秒跳動。
沈墨棠沒回應老仙,而是在他的注視下,跟周彤、宋白河耳語了幾句。
周彤先是看了沈墨棠一眼,随後又看向戲台上的其他人,伸手握住沈墨棠的手,點了點頭。
宋白河“騰”地一聲,頭也不回起身離開。
周彤見狀放開沈墨棠,沈墨棠緊随宋白河身後,兩人走下了燕台。
“哎?”老仙兒像是被氣笑:“這娃兒虎啊?咋就走咧?也忒不合群了……哎?你們不一起咧?”
他看向周彤。
周彤端坐原地,冷冷的一言不發。
東城三人要分開行動?
大部分玩家都投來探究的目光,唯有北城的秃頭男同樣起身,獨自離開,留下詫異的兩名隊友。
“做啥咧?”
轉眼間三人離開,燕台還剩八個人。
……
“走快點。”沈墨棠催促宋白河。
兩人一前一後,順着曲橋趕往岸上。
第三天的時間已經進行了三分多鐘,雖然規則裡沒有說明天亮後的“懲罰”具體會在什麼時候降臨,但根據昨天的經驗,應該差不多要來了。
沈墨棠昨晚還是進了[兇屋],還是沒有搖鈴,所以今天還是要接受“懲罰”。
必須躲到沒人的地方,不能暴.露她被扣分這件事。
沈墨棠如果獨自離開,很容易被其他城區鎖定她是“扣分者”;如果東城三人都離開,又怕老仙兒在燕台搗什麼鬼,剩下三個城區信息互換,排除了東城。
另外,南城的三個人好像還不知道不搖鈴的“懲罰”是什麼,或者其他人不離開,說不定還能撿漏,直接看到第二天晚上誰沒搖鈴被“懲罰”。
所以,沈墨棠讓周彤留在燕台觀察其他城區的情報,自己和宋白河離開。
這樣其他陣營無法确定昨晚到底是沈墨棠還是宋白河扣分,又或者兩者都扣了分。另外,沈墨棠也需要宋白河在身邊,來保證自己在經曆那種“懲罰”後還能醒過來。
可現在……
“他跟過來了。”宋白河回頭看了眼,北城的秃頭男正往這邊追來。
從集合開始,秃頭男就一直看沈墨棠。
“走。”沈墨棠擰着眉頭,與宋白河踏上岸邊遊廊。
雖然白天有“陶瓷娃娃”存在,玩家之間不能進行暴力沖突,但遊戲沒限制玩家對其他人進行尾随。
秃頭男到底想做什麼?
“宋白河!”
來了!
一瞬間,沈墨棠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瞳孔放大,渾身顫抖,緊咬牙關。她站在遊廊白牆後,躲開湖中的視線,半個字都吐不出口。
陶瓷娃娃猛抓了她一下,她便兩眼一翻,失去意識!
懲罰降臨了!
宋白河及時從身後抱住她。
他低頭,聽不見她的呼吸和心跳,趕緊将她平放在地上,準備急救。
可這時,身後卻有撲通的倒地聲響起——秃頭男也躺在地上。
宋白河不由得一愣。
……
那顆心髒在狂跳,鮮血迸發,彩球飛舞,潑灑在金色的琉璃頂上,留下刀削斧鑿般的血迹。
巨人從黑暗的大地上站起,在灰色的天空下低頭,揮手撥開雲霧,睜眼俯視。
沈墨棠仰頭,那饒有意味的眼神看穿她的身體,洞悉她的靈魂。沒有誰比巨人更接近真相,也沒有人能接近巨人,就算是被巨人攥在手中,被踩在腳下,甚至被吞入腹中,都無濟于事。
世事如此,客觀如此,你的想法也是如此。
就像賦予一塊牆角污漬意義。
就像迷戀那個不存在的自己。
義無反顧,不知悔改。
沈墨棠醒來,隻是睜開眼,有了呼吸,有了心跳,有了脈搏,能看,能聽,僅此而已。
“沈墨棠,沈墨棠!”宋白河在旁邊低低叫着,既擔心,又怕被别人聽到:“沈墨棠,快醒醒!”
“沈墨棠!”
胸口一痛,渾濁的湖水從肺部擠出,瞬間滿嘴的苦澀。
沈墨棠終于真的睜眼醒來,瘋狂吐着那些滿是淤泥和腐質的湖水,不停嘔吐咳嗽,渾身發虛顫抖。要不是宋白河在旁邊及時拉起了她,恐怕吐出來的東西又要弄髒她衣服。
“哕~哕~”
沈墨棠跪撐在地上,真是受夠了。
這懲罰真的比死了還難受!
她喘着粗氣,微微側臉,視線穿過發絲和宋白河的睫毛,看到不遠處站在遊廊裡的陶瓷娃娃,以及陶瓷娃娃腳邊躺着的秃頭男。
“他也暈倒了。”宋白河說:“跟你同時……你還行嗎?”
沈墨棠點點頭,被宋白河扶着坐到遊廊邊,背靠牆。
宋白河擦去沈墨棠臉上的污漬:“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他。”
話音剛落,遊廊入口的陽光中又出現幾個身影。
是兩個高大的陶瓷娃娃,以及它們身前的一男一女。
司徒雅,連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