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實在抱歉,”一道溫柔幹淨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白熠有着作為現代人的好習慣,下意識仰頭扯了扯嘴角,笑容秾麗禮貌:“沒關系。”
仰頭一看,面前的女修一身白色兜帽遮住臉,但身量高挑柔美,任誰看都是位大美人。
此刻女修和他對視一下子笑了,兜帽後一雙美眸亮晶晶的:“道友生的真是好看,性格又好,不愧是功仙宗的弟子。”
“敢問道友姓名。”
白熠饒是從小被人誇到大,如今被人當面這麼誇也有點不好意思,隻好擺擺手說自己叫白熠。
女修輕念着白熠這個名字,笑着離開。
短暫的插曲結束白熠沒有放在心上,然而等女修轉過頭去,白熠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這兜帽看似低調,然而後面鑲着一圈銀紋,上面還墜着顆海藍色上品鲸石,堪稱世上最精巧的兜帽了。
白熠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赫然是因為這打扮分明就是喬裝的聖女。
龍傲天剛才是不是看到聖女誇他了。
完了。
白熠豁然擡頭,看向前方。
觥籌交錯的人群上首,年輕仙君睫羽投下淡青的影,俊美無俦的臉仿佛霜雪凝成,他執起一杯仙酒,鶴骨松姿。
他那麼高高在上那麼冷,對任何事物态度都是倨傲的,周圍所有人他來說好像都無所謂。
白熠覺得自己多心了。
這會聖女還沒追求龍傲天,甚至都沒露臉,龍傲天興許壓根沒在意她,因為剛才那個小插曲兩人也沒能暧昧上。
白熠點點頭,想着自己應該學會冷靜,好不容易跟在龍傲天身邊,這種超然的姿态還是得多學,怪不得其他弟子都說龍傲天有仙家風範。
正要将目光移開,他視線忽地一頓。
隻見容真律握在掌心的酒杯竟不知何時布滿裂紋,好像早已被捏碎,又在白熠睜大的眼睛中被恐怖的靈力生生複原,緊接着再次破碎。
玉透的指節看上去甚至沒用力,可手背青筋在一點一點浮現,裡面的透明仙酒更是如同沸騰般激烈震蕩。
毫無疑問,容真律在生氣,非常生氣,原著裡成年後的容真律甚至從沒這麼生氣過。
因為聖女的誇贊嗎。
白熠心髒沉下去,緊接着聽到周圍持續不斷的小聲議論,那些時不時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潮水一樣湧來。
小說裡龍傲天永遠都是萬衆焦點的存在,而現在大家矚目的對象好像變成了白熠自己。
可能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龍傲天本來氣質就冷,闆着一張臉看上去更吓人了,沒幾個人敢當面議論他。
而白熠比較有親和力,又或者說大家敢議論,導緻了看似顯得比他受歡迎似的,周圍能聽到的話幾乎都是在誇他。
白熠身體飄飄忽忽,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怎麼能在公共場合搶龍傲天風頭呢。
所以龍傲天剛才給他叫了兩份餐其實就是自尊心受挫了吧,結果他沒眼色真的吃了,現在聖女的誇獎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嫉妒來的如此兇猛,白熠真不希望一會回去就被龍傲天趕走,他目前可才攢了一顆靈石,以後上哪找這麼輕松的工作,要知道修仙界的任務基本上都又苦又累還要玩命。
手上的筷子沒忍住啪嗒一聲掉落。
容真律回頭。
俊美的臉在陽光下驚為天人,此刻他若無其事看上去一點也沒生氣,甚至還湊近了些,聲音是連白熠都聽得出的溫柔關切。
“怎麼了。”
随着容真律的靠近,冷香拂面,周圍頓時傳來一陣按捺不住的驚呼,仿佛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幕。
連白熠都差點覺得自己眼花了,好一個溫溫柔柔關心下屬的好上司啊,他可從來沒見龍傲天語氣這麼溫和過。
然而等他湊近,隻有白熠能感覺到的涼意襲來,男人逆光的陰影落在前方桌面,濃稠的仿佛在扭曲。
白熠明白了,龍傲天性格最能隐忍,應該是心裡越生氣臉上越溫柔的類型,現在自己必須得讓他消氣才行。
那麼首先,絕對不能捅破他已經生氣的事情,對方表面上裝得那麼無所謂,就是不想被人知道他這麼小氣在意。
其次,現在讓龍傲天看那圖案趁機立功是不行的了,這家夥扭曲的心全都在嫉妒甚至滿眼都是他,一絲目光都沒往其他地方分,想讓他看見實在太刻意了。
龍傲天生性多疑,花紋的圖案更是涉及他最深處的秘密,千萬不能讓他懷疑自己知道,不然就不是被趕走這麼簡單了。
白熠低着頭沒再看那酒杯,絞盡腦汁搜索原著,尋找能讓龍傲天快速消氣的方法,最好能幾句話就給他消消氣。
三秒之後。
白熠擺爛了。
哈哈算了吧根本找不到,能用語言讓龍傲天消氣?這怎麼可能呢,這家夥平時都是殺人消氣的。
這時龍傲天又問了一次怎麼了,甚至作勢要過來。
白熠徹底做好了被趕走的準備,也懶得多想了,眼看着桌上的仙酒還沒喝,本着不放過一根羊毛的原則他仰頭一口幹了。
這酒還有點烈,酒暈上臉彌漫酡紅,煙紫瞳色被熏的霧蒙蒙,妖異的眼尾看過去,一眼蕩魂。
然而真的近距離面對龍傲天的溫柔怒火,白熠想着多少還是平息一點才行,希望龍傲天待會扔他的時候輕點。
聽到周圍人一直感慨說這樣的仙君真讓人着迷,他也随口也跟着說了一句。
“唔沒事,隻是盯着仙君入迷了。”
說完他繼續吃,卻聽到了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音。
白熠奇怪擡頭。
身影奪日月之輝的真律仙君立在原地,他低着頭,露出的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手上酒杯徹底碎了。
猩紅酒液染透垂落的指骨,像一道道亵渎的紋,将清冷狠狠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