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地擦幹淨。”
……
謝為歡失魂落魄走回屋内,手指不知是何時擦傷還留着鮮血。
自指尖滴落在衣物上,顯得她更加狼狽不堪。
守在門外的半夏見謝為歡如此模樣睜大了雙眼愣在原地,回過神後趕忙迎上前去扶起她,心急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半夏……扶我進去。”謝為歡的聲音很輕,還帶着顫音。
不知是方才脫衣着涼的緣故還是心冷。
那涼意從四肢蔓延至骨骸,讓她仿佛置身于六歲時差點要了她命的那場滂沱大雨。
回屋後,她蜷縮在床角,将被衾裹在身上。
“姑娘,你這是發生什麼了?怎麼和相爺出去後,好端端的一個人怎變成如此模樣?”半夏端來熱茶遞在她面前,又拿起帕子擦她的手。
熱氣騰騰,霧氣沾在她的睫毛,恍惚了眼。
“半夏,相爺……相爺他已經将我送給了太子殿下,明日便走。”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什麼?相爺他……他怎麼舍得!”
半夏聞此,手上一頓。
她服侍姑娘多年,将姑娘與相爺的日常相處看在眼中。
可她還從未見過相爺對何人如此用心,這謝姑娘可真真是頭一份啊!
怎麼就送給太子殿下了呢?
“半夏,我想自己在屋内…”
“好,姑娘,奴婢在外守着,有事喚奴婢。”
合門之際,半夏望了望榻上的謝為歡,真是不懂相爺明明養了姑娘那麼多年,怎麼就轉頭送人了!
燭火跳動,謝為歡的眼神卻早已失了顔色。
本以為自己的一心一意能将男人冰冷的心捂熱,卻沒想到男人始終是塊捂不熱的石頭。
謝為歡擦了擦眼角的淚,她的幻想破滅了。
一夜未眠。
……
次日,雞鳴報曉。
謝為歡早早起身将自己打扮得體,穿上那件商陸曾說過好看的淡青色紗裙。
無論如何,不能丢了相府的顔面。
接着,她同半夏坐上前往太子府的車輿。
良久後,至太子府。
偏門早已有掌事嬷嬷等待,她如今無名無分入府,連侍妾都不如,隻能從偏門而入。
她在半夏的攙扶下,跨過門檻。
門内的嬷嬷手執藤條,高傲擡起頭,斜睨着她,“姑娘既入了我太子府,那就是我太子府的人,日後定要盡心盡力服侍太子。”
“是……”
“還有,眼下姑娘沒名沒分,要等着太子殿下回來決定,既如此便先到偏殿等着。”
“奴,知道了。”
此言一出,嬷嬷忽地頓住步子,執起手中的藤條回身抽向謝為歡的胳膊。
拍的一聲響,
霎時間火辣辣的刺痛感從她胳膊蔓延至全身。
“錯了,你入了太子府,就是太子的人,要自稱妾,而非奴,可記住了?”
謝為歡緊緊咬住下唇,忍住疼痛,“記…記住了。”
半夏瞧見謝為歡被打,一時氣不過反駁道:“你這嬷嬷!我家姑娘錯了,你糾正便是,憑什麼打人?”
她大有一副上前理論的架勢。
“半夏!”
謝為歡趕緊伸手攔住她,這裡并非丞相府,一旦行差踏錯引來的後果不堪設想。
嬷嬷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甩了甩手中的藤條,大罵道:“就憑我是太子府的掌事嬷嬷,連太子殿下都要對我尊敬幾分,你個身份卑賤的侍女,仗着自家主子得了殿下的青眼,就敢對我大呼小叫?”
下一刻嬷嬷的藤條就要抽向半夏。
謝為歡拉住半夏跪下認錯道:“嬷嬷,是妾的錯,日後妾會好好管教奴婢,嬷嬷饒了她這一次可好?”
嬷嬷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還是主子懂事些,你們跟我來吧。”
“是!多謝嬷嬷。”
在嬷嬷的帶領下她們在府中行了好久才至偏殿。
謝為歡不禁于心中暗歎,這太子府竟比相府大了一倍!
推門入殿,殿内應有盡有,處處透露着奢靡皇家之風。
嬷嬷又道:“姑娘便在此處等着殿下回來,若是殿下傳召,會有下人前來通傳姑娘。”
“是,嬷嬷。”
謝為歡因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折騰半天來到太子府中,渾身的疲憊感襲來,她雙腿發軟,隻能癱坐在床榻上。
“姑娘,這太子府的下人都吃人,别說太子殿下了,以後我們該如何生存?”半夏帶着哭腔說道,方才那個惡嬷嬷明明是處處針對他們。
“既來之則安之,半夏。”
謝為歡望着合窗外随風作響的梧桐樹,一切已不是相府熟悉的模樣,完全到了一個陌生的地界。
她又能做什麼?
隻好規勸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隻願自己能在這太子府中安穩度日,赢得他信。
她坐在床榻上等着太子回來,
等啊等啊。
終于在晚時吃過送來的吃食後,有婢女來報,太子殿下已歸,傳召她前去侍侯。
接下來一衆婢女們魚貫而入,她像一個物件一樣,被人擺弄着沐浴,更衣。
最後身着一件極為輕薄的寝衣被送進太子寝殿。
可誰知,入殿後仍是不見太子的蹤影。
謝為歡試探性問道:“太子殿下呢?”
婢女低着頭,懦懦道:“回姑娘的話,殿下在前院。”
嘎吱一聲,房門被緊緊合上,婢女退下。
殿内隻剩下她一人,一時之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猶豫再三決定站在門前候着太子歸來。
她心如鹿撞,不停地踱步。
眼下入了太子府,又在太子寝殿内,侍奉他乃是人之常情。
可她不願,
不願意就如此将自己交給一個陌生男子。可是若太子真的要她,她又能以何理由拒絕呢?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身處于太子府中,她終歸還是要屬于太子。
思此,她垂下濕漉漉的睫羽。
殿内香爐散發的香氣,讓人更加朦胧,竟讓她醞釀出一絲絲困意。
直至耳畔響起一陣腳步和交談聲,謝為歡困意登時消散。
“奴婢參加太子殿下!”
“謝姑娘在裡面?”
“回殿下的話,謝姑娘一直在裡面侯着殿下回來。”
人語畢,那腳步之聲越來越近。
她手指緊緊扣着,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