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朦胧的月光自窗間灑落桌案。避暑行宮的夜裡比京城清涼許多,夜風吹來,無比舒适,倒是讓人覺得越發困倦。
謝為歡倚在羅漢床上瞧着話本,這都是李珏尋來為她解悶的,他事事周到,有時甚至比女兒家的心思更細膩些。
一個時辰前還派人來告知謝為歡他今夜留在皇後處用膳,晚時回來。
下一時,推門聲自耳畔響起,謝為歡輕輕擡眸望去,隻見半夏皺着眉頭走上前來,雙手背着,似乎藏着什麼東西。
“半夏,你身後藏了什麼東西?”她心中感觸古怪,放下手中的話本問道。
一語落,半夏先是一愣,而後目光閃爍,支支吾吾道:“姑娘…方才有個婢女交給奴婢一封信,說是…相爺給的,姑娘一看便知。”
“相爺?”謝為歡睫毛顫一下,商陸此時送信,定是有急事相告,“快呈上來。”
“是……”
是以,謝為歡急着接過半夏手中的信,映着燭火,她打開信封仔細瞧了瞧,那信上确确實實是商陸的字迹。
信上約她戍時太夜池邊相見,商議要事,務必親自前來。
她伸出手摸索着信,是商陸平時用的宣紙,可怎麼總覺得哪不對?
“姑娘,這信上……”半夏出言詢問,可又覺得此事自己不該過問,她默了默低下頭,不再開口。
桌案上的信被風卷起一角,沙沙作響。
“沒什麼半夏。”謝為歡壓下案上的信,“半夏,殿下那邊今夜還回來麼?”
半夏:“回姑娘,殿下方才又派了人來說,今夜留在了皇後娘娘那裡。”
謝為歡點了點頭,接着将信放在案前蠟燭上點燃。
那封信在半空中燃燒起來,她的眸中映着點點火焰,直至燒成灰燼。
“半夏,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回姑娘,酉時三刻。”
謝為歡聽着眼下已快至商陸約好的時辰,趕緊起身戴上面紗,匆忙出門,臨别時她吩咐道:“半夏,我走後你将燭火吹滅,不管誰來了,隻告訴他我已脫衣安寝。”
“切記,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半夏知此事馬虎不得,稍有不慎她家姑娘會陷入險境,而她絕對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鍊子,她咬着牙鄭重其事道:“是,姑娘放心。”
一番囑托後,謝為歡終于放心悄悄沿着行宮小路走去。
夜晚涼風吹起她腳邊的紗裙,行得急了些,濺起地上的污泥,弄髒了裙邊和鞋襪。
不過片刻後,繞過一座假山,來到了太夜池邊,她開始四處張望着尋找商陸的身影。
終于在一側瞧見了披着月白色的衣袍的人影,她沒有多想,徑直走上前去,行禮道:“相爺……”
然,身前人微微一動,傳來的卻是一股子極為濃烈的胭脂味,而非苦茶的陳香。
她這才擡起頭望向身前人,怎料衣袍揭下,眼前人竟是魏霜。
“怎麼是你?”謝為歡下意識後撤幾步,目光微微一頓,她怎麼也沒想到來人是魏霜!
隻見眼前的魏霜低頭嗤笑了一聲,“怎麼謝姑娘看到來人是我而非相爺,很失望?”
她眼神犀利,嘴角噙着一抹嘲諷的笑,那神情如同惡鬼一般,似要将她撕碎。
謝為歡不由地蜷了蜷手指,穩住心中的慌亂,“不知魏姑娘此言何意,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擾魏姑娘。”
風肆意撥弄着她的發絲,擾亂心神。
眼前的魏霜同之前很不一樣,尤是在商陸面前是乖順的兔子,而今就如同一匹要吃人的惡狼,看向她的眼神滿是仇恨。
她知此地不能久留,再糾纏下次,定會發生意外。
然,就在謝為歡剛要轉身離開時,魏霜忽地擋在她身前,攔住她的去路,“謝姑娘急着走什麼?我們兩人有緣,要好好叙叙舊。”
她句句咄咄逼人。
謝為歡後撤一步遠離魏霜的逼近。
然,她後退一步,魏霜卻靠近一步,直到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她雙手扶在池邊圍欄。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魏霜如同瘋魔一般,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她掙紮着。
“謝為歡,我知你喜歡相爺!身為太子姬妾,心裡卻裝着别的男人。”魏霜眼角輕挑,“這太子殿下知道麼?”
“你為何還要糾纏相爺不放?你對于她來說根本毫無用處,就是一個絆腳石!”
“我今日定要替相爺除去你!”
她的眸子越來越可怖,唇角那抹詭異的笑讓人不寒而栗。
“魏霜,你放開我!”
然,就在謝為歡以為她要被眼前人推入池中時,卻沒想到魏霜手腕一轉,兩人位置對調,魏霜向後跌去,落入池中。
她一時愣住,隻見魏霜落入池中掙紮,嘴裡還大喊着。
這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安陽郡主和十多個婢女,看到魏霜落水,開始大喊大叫。
“快來人!謝奉儀将魏姑娘推入池中了!”
“快來人!快來人!快救人!”
謝為歡心頭突地一跳,知道自己已然是中計了。一時之間,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一旁看着池中的魏霜。
這罪名就被他們硬生生扣在了頭上。
然,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假山處疾步行來,謝為歡擡眸望去,見是商陸急急趕來。
男人望向水中的魏霜一眼,又瞥向她。
他的眉眼之間滿是怒氣,似乎已在心中定了她的罪。
“相爺…”謝為歡嘴角微微抽動,輕輕開口喚出這一句,也隻有這一句。
商陸未應她,隻轉身跳入池中遊向魏霜,将她救起。
水滴順着兩人的衣物滴答滴答流下,魏霜蜷縮在商陸懷中,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如一隻受傷的小貓。
上岸後,商陸将魏霜輕輕放下,罩上他月白色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