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是當今陛下的姑母,先帝的長姐,在宗室中輩分高,封邑多。按理來說,安平公主是德高望重的長輩,但她的風聞實在太多,陛下作為晚輩又不好指摘,于是愈演愈烈。
安平公主行事頗為随心所欲,私下豢養了許多面首,京中人盡皆知。這原本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就連在傳統漢地宋國都有公主行此荒唐事,更不必說大衛的鮮卑女了。
衆人議論,還是因她行事反複,叫大家一直有熱鬧可看。
公主如此,不得不提驸馬,居楊王賀蘭榮。
賀蘭榮初尚主時,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但後來他開始流連花叢,甚至染指公主身邊的侍婢,對公主也不複過往。
公主幾次三番進宮哭訴被賀蘭榮薄待,太後被哭得頭疼,勸她和離。但公主又不肯,于是賀蘭榮更加有恃無恐。
後來,公主興許是看開了,開始私招男寵,賀蘭榮知道後大怒,又和公主争執起來。鬧到如此地步,平常人早就過不下去了,但不知為何,這夫妻二人仍不曾分開。
想到這裡,昨夜那人的身份自然也不難猜了。難怪澄兒支支吾吾,面色古怪。
三人在這裡打聽秘聞時,外間有侍婢來禀,常夫人來了。馮照欣喜不已,跑出門去撲到常夫人懷裡,“阿娘!”
常夫人摸了摸馮照的頭,問她:“阿照這幾日過的如何?我給你帶來了你喜歡吃的青茶糕,還有冰酪,是家裡膳夫新做的,冰酪還沒化呢。”
馮照笑着将阿娘拉進屋裡,“阿娘不用擔心,這裡住着很有意思,我什麼罪也沒受。”常夫人欣慰,“那就好。”
馮照問道:“阿娘在家裡待着可有受委屈?”
常夫人搖了搖頭,“我怎麼會受委屈,”又冷笑一聲,“受委屈的另有其人呢。”
嗯?看來家裡有事發生,馮照頓時來了精神。
看着她好奇的樣子,常夫人不免譏諷一笑,“自然是你阿耶的寶貝二郎出事了。”
馮寬子女衆多,已及冠的兒子便是大郎馮延和二郎馮修兩個,其餘幾個弟弟妹妹都還小。
馮家人生得俱是姿容出衆,大郎和二郎尤以儀容聞名,在公卿世家中頗有美名。
馮寬對兄弟二人寄予厚望,請來名士教習,可惜事與願違,二人在經史文章上遠不如姿容般光彩照人。
太後還曾召二人入宮進學,但也不見他們有什麼長進。好在馮延性情忠厚,寬仁淳笃,受太後恩令與陛下一同讀書,今後好歹有侍讀天子的情分。
隻是二郎就有些叫人頭疼了。
二郎與二娘一母同胞,又與大郎一起長大。二娘是個柔順性子,大郎也是性情穩重,偏偏二郎從小就性情乖吝,抓雞摸狗,戲弄奴婢,遊街浮浪,無所不作,也不知是怎麼長的。
二郎每每惹出事端來都叫馮寬大發雷霆,動辄家法處置,隻是打罰後他仍照舊不改,誰也拿他沒辦法。
阿娘如此幸災樂禍,也不知二郎最近又闖出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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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城康定坊中,有一處金玉肆,是官府所辦,專營金銀珠寶玉器展賣,其中往來多是豪商顯貴。
金玉肆正中的寶殿平常擺的都是極品珍物,可以說比四周小肆的東西要好得多,故而隻有少數貴人才去看。
但今日寶殿中卻吵吵嚷嚷,貴人們滿地亂跑,東西亂砸在地,簡直連城門旁的雜市都不如。
後頭擠進去的人一看,原來是兩位郎君在寶殿大鬧。
一位姿表瑰麗,隻是怒容盡顯戾氣,另一位相貌不顯,但也貴氣逼人。這二人正是馮照的二弟馮修和安平公主的兒子賀蘭成。
二人的吵嚷源起一隻湖藍漸粉琉璃盞。
近日南國使臣訪魏,帶來許多珍品寶物,皇帝下令允其盡情交易。
因代城地處北地,附近白登山一片多出金銀玉礦,因而金玉肆中金銀價賤。南國使臣見此忙不疊将帶來的珍寶全部賣出,京中貴族豪傑也紛紛前來競買。
大衛金玉頗豐,但論起工匠技藝來,還是比不上江南,使臣帶來的寶物巧奪天工,驚細靡麗遠非大衛可比,故而大受歡迎。
馮修不久前出門遊曆,剛回京就遇上了這等熱鬧事,自然不想錯過,于是一早就來物色寶物。賀蘭成也是一樣,他父母不和,顧不上管束他,手裡餘錢又多,碰上玩樂風光的事就走不動道了。
先前二人已經同時看上了好幾樣東西,紛紛下手競價,花錢如流水。
等到這湖藍漸粉琉璃盞時,馮修再次出手,和賀蘭成一前一後報價,報着報着兩邊都架起火來了,非要掙個高低,旁邊人聽着都覺得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