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照這幾日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她對照着元承意身邊的護衛精挑細選了家中的部曲,身形纖瘦者不要,精神萎靡者不要,愚鈍遲滞者不要。
元承意身邊至少有五六個身強力壯的護衛,她便帶上數十人,不愁打不過他們。
但阿耶不同意,“這麼多人,你是去打家劫舍嗎?”
他指着前面幾個人道:“這些就夠了。”
馮照可不願,“阿耶你不知道,他身邊有護衛,可厲害了。”
馮寬緊鎖眉頭,“那也不行!這麼多人去華勝寺,鬧起來就是大事。我們家是外戚,可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她極力說服,“是我們去找人麻煩,要是還打不過,咱們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馮寬終于面色松動,于是她趁機說:“那我們各退一步,我就帶十人,但我要在府中先操練他們。”
馮寬也不欲過多争執,于是擺擺手随她去了。
她選中了府上西角的小花園,因為其建構與華勝寺後院最像,方便她排演戰術。
她設計他們埋伏其中,聽令為号,出來後二人成對,專攻單人。
這是她從兵書上學來的戰術,正好趁此機會用上。
本來她想讓阿兄來做,但阿兄連連推拒,說他忙于公務,做不來這事。
但馮照自然了解阿兄的性子,他是溫吞随和的人,對這些打打殺殺的敬而遠之。
這也給了她機會,叫她知道自己原來很喜歡這些調兵遣将的粗事,于是忙得一發不可收拾。
哪怕沒有元承意一事,她都想把這些人帶出去剿賊了。
隻是動靜不小,把趙夫人也驚動了。
不過她自诩長輩,出頭跟小輩鬧起來不像話,便讓馮煦過來。
自上次入宮後,衆人心中都把馮煦當作未來的皇後,府中人自然為她作馬前卒。
馮煦浩浩蕩蕩地帶着一群人過來,面上驕矜,“聽聞阿姊近日有意差遣家中部曲,隻是我們家到底是官宦人家,在府上做這些到底不合适。”
馮照正練得開心呢,哪裡容得有人澆冷水,便敷衍作答,“知道了。”
見她不聽勸阻,馮煦皺起眉頭,身旁的侍婢看她臉色便大膽上前,“大娘子,二娘子如今體弱,須得好好養着,部曲們粗鄙,進出之間若是冒犯到了二娘子就不好了。”
體弱?看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能把别人弄體弱吧。
現下周圍部曲們都看着,被這話說的難掩不快。
馮照要部曲幫她出頭,不僅出錢,自然也得把他們護住,于是反唇相譏,“我們官宦人家,府上也養得起病秧子。體弱就少出門,有病就多吃藥。”
馮煦被她氣得臉色通紅,瞬間就紅了眼,轉頭便走,一大群人又綴在身後,浩浩蕩蕩跟着她走了。
部曲們得了維護,振奮不已,隻是為難的是女郎立下規矩,務必要活捉元承意,不能重傷了,更不能傷到臉。
但料想他們這群人拿捏個白面郎君,還不是手到擒來,紛紛摩拳擦掌要赢賞金。
等到初六那日,馮照帶着身後這群壯士昂首挺胸列隊在前,馮寬和馮延都看傻眼了。
她高聲起呼,“兒郎們!跟我走!”這群人被馮照訓久了,不敢忤逆,看她臉色都跟着走,留下馮寬在身後吹胡子瞪眼。
于是一行人昂首闊步前往華勝寺,一路上引得衆人側目。
馮照與元承意約定辰時,自己卻于卯時便到了,吩咐衆部曲躲藏在後院中,自己獨自去前頭等着元承意。
辰時還未到,元恒便來到寺中。
許久不見,馮照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心想終于等到你了。
元恒見了她也微微笑起來,他不是活潑的人,如此情态已是很高興了。
上次一别,他沒有意料到會有一年之久,所幸當初給她留下了信鴿。
那是特意從禦苑的鳥園中跳出來的信鴿,單單一隻就要受訓數月之久,這隻還是其中最好的。
但身為天子,再如何珍貴也是尋常用具而已,他的看重才更叫禦苑歡欣,千挑萬選出來的這隻信鴿果然幫了他大忙。
沒過多久,它就為他送來了佳信。
雖則信中許多話都十分情膩阿俗,他本欲申斥,但想想小小女郎初墜情網也難免逾矩了些,他年長幾歲,隻好放縱她恣肆行事。
現下二人相見,總不好再依信中言語,他預備耐心勸誡一番。
不過許久不見,女郎興高采烈,他也有幾分高興,便不提這些了。
元恒本以為一年不見,恐會漸漸忘了她,但也不知為何,總覺得昨日二人才相見,言語情态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能沉得住氣,可女郎年紀小,忘性大,說不準就慢慢失了耐心,果然後面寄來的信也越來越少。
想到這裡,他便覺着還是見上一面為好,于是今日早早地到了華勝寺。
元恒見她面色紅潤,并不因在孝期而憔悴,便試着問她,“阿照近來可好。”
馮照笑着說,“好得很,隻是許久不見,我心裡很想念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