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驕這時已經眼前模糊,頭痛欲裂,她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知微,快,快想辦法讓那熊孩子閉嘴……”
說完便暈了過去。
知微單手環抱着失去意識的雲天驕,小心讓她将頭靠在自己肩上,神色卻不見驚慌,他隻是漫不經心向那鬼童的方向掃了眼,面上還帶着涼涼的笑:“還哭?再哭就讓你魂飛魄散。”
聲音不高,甚至堪稱溫和,可那鬼童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吓壞了一樣,瞬間收聲,手上還墜着那隻餓鬼頭顱,倒騰着兩條小短腿飛快跑遠了,躲到距離知微最遠的一根柱子後面,才敢偷偷探出一顆大腦袋張望。
相比于知微的淡定,此時已經停止了唱戲的梁嶽正站在一根橫梁上,居高臨下打量着鬼童的舉動,表情猶疑,口中喃喃道:“奇怪,這小崽子什麼時候這樣厲害……”
剛剛他爆發的那陣哭聲,就連他的心神也受到了影響,這是極為反常的。因為在這湖心島上,他是領主,島上一切鬼靈都受他的支配,是絕對不可能對他産生影響的……
梁嶽心中忽然生出不祥之感,身為大兇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再拖延下去,要速戰速決。
“衆鬼靈聽令!”
他舒展開袖擺寬大的戲袍,從半空俯沖下來,準備向知微發起全力一擊。
然而直到他落地,那些本該向知微圍殺過去的鬼靈卻絲毫未動,就連剛剛那些還敢沖上去交手的鬼靈們,此時也都老老實實退避到四周,靜悄悄的。
梁嶽微微皺眉,再看向知微,隻見那容顔絕美的天神一手将同行女子攬在懷中,一手向上攤開,掌中一叢火焰忽然從赤紅色變為幽藍色。
在這詭異火光的映照下,天神原本聖潔的面容也似乎變得有些陰郁森然。
梁嶽心髒忽然狂跳兩下,似乎感知到一種強橫的威壓,令他幾乎要忍不住匍匐在地。
知微輕輕勾起唇角,有樣學樣地說了一句:“衆鬼靈聽令。”
整座戲樓殘骸似乎都随着這句話輕輕顫栗。
潛藏于各個角落裡的鬼靈們牙齒打戰,瑟瑟發抖,卻像是被什麼不可違逆的力量牽引着,紛紛現身,一點點将梁嶽包圍住。
“你是……你……”
梁嶽不受控制地雙腿發軟,竟是踉跄了一下,跪伏下去。
知微手中握着雲天驕的斬鬼刀真言,嘴唇微動,似是說了一句話,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而梁嶽的雙眼卻蓦地瞪大,滿是黑瞳的眼睛也重新恢複成黑白分明的樣子,眼中從錯愕,懷疑,逐漸變為狂喜。
他身上的大紅色戲服和臉上的裝彩褪去,身上妖異的鬼氣也不見了,隻穿一身雪白亵衣,赤手赤腳,看上去竟是與普通凡人男子無異了。
知微刀鋒依然對準他,而他面上卻毫無敵意,反而虔誠地叩拜下去,像是一位等待宣判的安分囚徒。
知微神色淡然,念了一句最簡單的超度亡靈的法咒。
雲天驕迷迷糊糊睜眼,看到的就是梁嶽的鬼靈在自己面前化為金色粉塵,升空而去。
緊随其後,困宥于這座孤島上的萬千鬼靈也都化為金粉飛散。
雲天驕被這一幕震撼到,甚至以為是在做夢,眨了眨眼:“這是……魂飛魄散了嗎?”
“非也。”知微将手中真言遞還給雲天驕,桃花眼含笑,“是超度了。”
語氣中頗有些求表揚的意思。
“超度?怎麼做到的?”
雲天驕不明所以,她好像剛剛被那鬼童的哭聲震暈了,估量了一下,覺得應該也沒有暈太久,怎麼梁嶽那個大犟種就乖乖接受超度了。
知微竟然能有如此神通嗎?
雲天驕心下正疑惑,忽然感覺知微附耳過來,以手遮唇,壓低聲道:“我隻是告訴梁嶽,有人在鬼界等他。”
雲天驕訝異,側過頭對上知微視線,對方沖她神秘地眨眨眼,提醒:“戲樓。”
她一瞬間反應過來。
萬彩兒,就是那位鬼界潑辣的戲樓老闆,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