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驕認真點頭,“嗯,既然此行是去鬼界尋人,而不是玩樂,自然要提早适應鬼衆百态。再者,我的承受能力也沒有那麼弱,不過是一些鬼靈而已,就算樣子可怕,生前不也和我一樣,是活人一個。”
知微似是覺得雲天驕說得有道理,将紅綢收起來,笑道:“嗯,那就聽殿下的。”
他的心情看上去頗好,牽起雲天驕的手時,唇角還勾着淺淺的弧度。
通往鬼界的黃泉道,走起來遠比雲天驕想象得太平,除了些一閃即逝的古怪影子,她幾乎沒看到什麼吓人的東西。
這次兩人沒有去鬼市,而是直奔奈何橋而去。
奈何橋橫跨于忘川之上。
忘川在奈何橋下流動着幽藍色的詭谲波光,映得周圍樹木山石也都是一片幽藍色。
奈何橋邊有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婆婆,裹着破破爛爛的棕灰色的袍子,大大的兜帽将整張臉攏入陰影,正佝偻着腰為路過的行人杳湯。
雲天驕沒想到,知微昨天還在玩笑說要帶她認識孟婆,今天竟是當真見到了本尊。
有關孟婆的傳說在凡間耳熟能詳,雲天驕一時間有點發憷,不太敢上前搭話。
還是知微道:“不如我們在橋頭等一會兒,應該用不了多久,孟婆就下工了,說話更方便。”
雲天驕聽得瞠目結舌,“下……下工?孟婆還能下工?”
知微被雲天驕的樣子逗笑,“這是自然,鬼界又不是天界。”
雲天驕細細揣摩,總覺得天界諸神又被知微給罵了。
兩人就站在忘川邊上,果然沒用多會兒,便有兩名鬼差攔在奈何橋這端,告訴那些想要過橋的鬼靈,今日奈何橋開放時間結束,想要過橋去往生界碑處投胎,得等明日再來了。
等着過橋的鬼衆還排了老長的隊伍,處于隊伍末尾的倒還好,那些馬上就要排到位置過橋的鬼靈,一聽說今日奈何橋關了,無不罵罵咧咧,甚至有幾個膽子大的,還打算強行沖關。
“今日沒湯了,明日再來吧。”孟婆聲音嘶啞,像破風箱呼啦呼啦的響。她這時已經扛着扁擔挑着湯鍋,慢吞吞向着橋這邊走來。
那幾個刺兒頭還是不肯善罷甘休,眼看着兩名鬼差就要攔不住,讓他們沖上橋去,走到近前顫巍巍幹巴巴的孟婆随手扁擔一揮,便将幾個大塊頭齊齊挑起來,丢進了忘川河。
忘川河冰冷刺骨,頓時下面響起一陣鬼哭狼嚎。
圍觀鬼衆齊齊退後,一哄而散。
而孟婆卻還是慢吞吞挪動着步子,像是随時都需要被人攙扶,挑着湯鍋繼續顫顫悠悠往前走。
“這是我的朋友,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知微帶着雲天驕徑直走上前,竟是連客套都沒有,開門見山地問。
孟婆隐藏在兜帽下的腦袋微微歪了一下,似乎看了知微一眼,卻什麼也沒說,繼續走自己的路。
不過很顯然,孟婆與知微頗為熟識。
兩人跟随在孟婆身邊,雲天驕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沈瓊枝的畫像,“老人家,您可曾見過這個人走過奈何橋?”
孟婆瞥了一眼,搖搖頭,“沒見過。”
雲天驕不死心,“她或許死狀凄慘,變了樣子,沒活着的時候這樣好看了,您再仔細辨認一下?”
孟婆卻顯示出不耐煩,“都說了,沒見過,隻要是喝過我孟婆湯的人,不論生前死後變了什麼樣子,我都不會認錯。”
見孟婆說得如此笃定,雲天驕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希望,滿懷期待地對知微道:“難道沈瓊枝還沒死?”
孟婆冷笑一聲,立刻潑冷水道:“這可不一定哦,也許是這小姑娘不願投胎轉世,在鬼界住下來了呢。”
雲天驕也反應過來,覺得自己未免是關心則亂了。可是鬼界這麼大,鬼衆這樣多,又該怎麼找到沈瓊枝?總不能大海撈針吧。
這時孟婆已經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遠離熱鬧街區,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隻見“她”直立起了身子,不再佝偻如老妪,緊接着依次扯掉身上的破舊袍子,臉上的皺巴巴人皮,和頭頂花白的假發,搖身一變,成了個玉樹臨風唇紅齒白的白皙青年。
雲天驕:“……”
她看向知微。
不是孟婆麼?婆呢?!
青年卻對雲天驕的吃驚視若無睹,将這些行頭胡亂收拾好之後,他又一臉煩躁地從裝着湯鍋的破簍裡拽出一身官袍和一頂官帽,馬馬虎虎地穿戴好。
知微冷眼旁觀,等着青年忙活完,才輕咳一聲,對雲天驕介紹:“這位是鬼界的判官肖嚴,兼任孟婆。”
雲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