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絲心疼,更多隐藏的情緒當時自己都理不清,隻是不想拒絕她。
他能肯定的是,他心中是期待的。
赴約後,不知怎麼就談及婚事,他應下了,怕慢慢後面改了主意。
恰巧當日母親詢問,又有兄長推波助瀾。
算下了,在此之前,在夢境之外,他們隻見過兩次面。
幸好,春日宴後他準備早早離開,才扶住了昏睡的慢慢。
“原來你是在躲我。”
慢慢抿唇淺笑,眼眸微微睜大,似乎沒想到初見時謝珏會因為刻意躲她,才陰差陽錯地與她碰面。
不過……她感到疑惑的是,“為何覺得愧疚于我?”
謝珏回想此前渠勒使臣入京時李澤宇同他說笑,下意識收斂了笑意,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李澤宇總愛拿我說笑,當時……說下妄言。”
那句紅顔枯骨,他如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我發誓,當時并無其他欺辱之意。”怕慢慢誤會,謝珏正色直言道。
慢慢點頭,她相信謝珏。
少年矜傲,或許第一眼會讓人覺得盛氣淩人不如他兄長謝青溫和有禮,但以他的性格,絕不會以偏頗傲慢的眼光待人。
無論在夢境是否能真實感到疼痛,謝珏一如既往地護在她身前。
略過這一點,他繼續,“我原以為我并不是癡戀皮囊之人。”
隻聽他輕咳一聲,低沉嗓音道:“人未必免俗。在初次夢境中,隻一眼,我便被你吸引。”
“那段時日總夢見你被狼群分食,以為是因那一句失言。”
“景宜園初見,你長得同我夢中一樣。此前我們并未見過,所以當時才會一時慌了神,想要逃避。”
夢境中他暗生情愫,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她每一次都在他夢中走向死亡。
聽他将魇夢存在的詛咒誤以為是他夢中的惡念,慢慢搖頭安撫似地打斷他。
“這是我的夢境。”
當謝珏像遊魂一樣出現時,慢慢想——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角色。
後來發現,好像是有人誤入了她魇夢中。
所以謝珏在知道真相後無需内疚。
“本就玄之又玄的事情辯解不明,但我冥冥覺得定是我自願入你夢中去的。”謝珏強調。
“我無法假言自己并非貪戀皮囊,你相貌生得太好……但我發誓,我絕不是見異思遷之人。”
李澤宇一語成谶,他當真一眼便為慢慢傾心。
可若細究換其他人頂着同樣的容貌,他應該也隻會在初見時,眼中閃過驚豔,生不出更多類似愛慕的情緒。
他的眸光向來清澈赤誠,被這樣的眼眸注視,飽含少年的一腔愛意,很難不叫人動容。
慢慢擡手描繪,指腹輕輕從他的眉尾,撩過眼尾他因為緊張而輕輕顫動的睫毛。
謝珏一動不動任她觸摸,微涼的指腹停在那裡,他下意識用餘光去瞄。
“依你所言,我也是貪戀皮囊的人。”慢慢一字一句溫聲陳述,“那我們在容貌上很相配。”
是明明不帶任何挑逗之意,卻另謝珏臉紅心跳的話。
紅唇微張,碧眼含情,盈盈水光幾乎快讓人沉溺。
咚咚—— 心跳如鼓。
“你…你别這樣看我。”他嘴唇蠕動,方才振振有詞的模樣不複見,他的目光開始閃躲,“我臉紅了沒……”
慢慢掌心托住他的臉頰湊近,不知此舉像是自己在調戲他,細看後告訴他沒紅。
太近了。
謝珏垂眸,入目是他們貼近的衣擺,彰顯他們此刻的親密。
不知為何他的心跳漸漸平複。
“謝珏。”
“嗯。”
聽慢慢喊他名字,他目光移回,等待慢慢接下來的話。兩人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動作。
“謝珏,我想冥冥之中我來到這個世界,定也是為了尋你。”
這下他的臉肯定紅了,謝珏心想,腦海中反複回蕩着慢慢這句話。
怎麼不算他尋她呢……
.
夢境悄然變幻,轉眼至黑夜,一直到天際扭曲。
淺睫顫動,那雙淺色瞳孔比白日裡要深些許。
回想昨夜夢境,慢慢不可思議地再次閉上眼,悄然翻了個身,發絲掩蓋了小半張臉龐。
夢境若真,即便面對過許多次,腦中的弦依舊緊繃。
昨夜天幕暗下時,他們手持長劍,背靠彼此,等過許久,那一雙雙綠幽幽的光始終未出現。
現在——她醒了,從夢魇中醒來。
沒有竭力的拼殺。
從最初麻木别動接受,到謝珏握着她的手拿起長劍。
所以……
慢慢埋于枕間,喉間忽然發出一聲輕笑,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
所以是詛咒漸漸削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