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苦鬥,湖中爬出的魔物數量寥寥無幾,腥臭的魔物屍體堆積如山,氣味之大,就連渚青的臉色都變了變。
原本身着白衣道袍的一幹國師弟子,此刻提着劍臭着臉渾身髒污地站在一旁不願動作。
一行已經開始吐了,圓眼中透露着委屈與可憐,渚青便讓臉色同樣難看的一常帶着他先離開。
兩個小和尚實在難受,便不在堅持跟在渚青身邊。
“小師叔,我們在馬車旁等你。”一行不似往常有活力,眼瞧着要吐又吐不出。
“你們小心些,拿上金缽。”瞧着他們二人,方才對付這些魔物他們已是氣力耗盡,渚青有些不放心,于是将金缽交到他們手中,法訣兩個小和尚也是知道的。
不容他們拒絕,渚青已經走向獨自立于湖岸旁的永亦。
永亦從一開始就告誡其他人,厮殺過後與她隔出距離,留有一定時間讓她平複心中暴虐的殺意,經年累月已經形成默契。
永亦站在暗波湧動的湖岸,察覺有人接近,眼中殺意還未褪去,冷漠的眼神之中暗藏一絲嗜血的瘋狂。
對上她變得猩紅的雙目,渚青隻失神一瞬,轉而維持一貫溫文儒雅的模樣,他淺笑,眼中不見笑意,滿眼隻餘心疼,輕聲問:“感覺如何。”
永亦閉眼壓下耳畔回蕩的聲音以及心中的暴虐,沙啞回道:“還行,你離我遠些。”
渚青後退幾步,詢問:“這樣?”
永亦看着他沒有回答,眼球充血,眼神冷靜中暗藏瘋狂,又被強硬壓下。
是一種默認的态度。
渚青看着禁軍的人沿着岸将密網布下湖泊,他與永亦隔着距離同站在岸旁,鼻尖皆是難聞的腥臭味,他忽然開口道:“一常一行年歲小有些受不住,我便将金缽給了他們讓他們先行離開。”
永亦的目光一直未從渚青身上離開,她對上他緩緩移過來的視線,冷靜自持,聲音依舊沙啞,“你應該一同離開。”
渚青雖是半妖之軀,卻不會任何武藝法術,他手中唯有一用的便是慧海交予他的金缽。
等下将邪祟從這湖底逼出,屆時慌亂一團,在加上此刻煞氣侵擾心神,永亦不能确保自己能護住他。
渚青讀懂的她目光,蓦地揚唇一笑,眼波流轉點點光亮,溢出愛意,似歎息般,“不必為我分神。”
即便隻是半妖,軀體也是比凡人強上不少的存在。且在半妖之中,少數也能化獸形的,不過比人形更難維持。若自己留在此為累贅,渚青絕對不會拖累永亦。
他向永亦解釋清楚這些,不希望永亦因他分神受傷。
“我有自保之力。”他正色道,“此處蹊跷,如若你失去理智,我在一旁,也能及時喚醒你。”
那雙眼眸中血紅加深,眼下一片深暗,皮膚卻呈現慘白之色,相襯詭異,狀若厲鬼。
“好。”永亦應下。
陡然松口,也不過是應和渚青。
如今的情況并非永亦第一次遇見,邪祟身邊控制的魔物數量何其之多,一人一劍殺出血路,每每瀕臨意識崩潰,殺戮的渴望充斥着她全部心神,一次次臨界,在緊要關頭将神智拉回些許,強硬控制自己絕不能傷及無辜。
她放不下。
渚青自然明白。
可在此之前,永亦皆是明确拒絕之意。他從不奢求僅憑自己三言兩語或是這幾日的關心便能讓永亦放下千年來的執念。
解鈴還需系鈴人。
永亦前世不同于其餘四人,孚婡、竹安因師尊緣故受到魔界奸細的影響從而導緻本體受損。慢慢、咕咕,則是因世界差池,過早隕落。
永亦如今,一切始于心中執念。
那場戰役,有血性之人不願苟且偷生。
隻是……所有人都走向一個卑劣而屈辱的結局。
料想被攻破的城門毫發無損地敞開迎入敵軍。
她僥幸逃離陰謀,成了自我判決苟活下來的‘逃兵’。
在永亦自身也未知的情況下,她本體受執念影響,滿城将士的怨念與殺孽,盡數擔于她一人肩膀。
渚青不知孟婆為何告知他這些,他了解到這些因果,自然明白鴻蒙塵鏡中永亦此行将不會順利,這才與丹珏私下達成協議。
他當初隐瞞師尊入鏡。了解她的前世,欲拯救她,為她而來。
如今在永亦面前,他懷揣着秘密與目的,從始至終少了一份純粹。
反而殊白天真浪漫的性格,更容易走近她的内心。
渚青慢慢領悟師尊的用意。
但——他不後悔。
同理,永亦絕不後悔,這一切無論她自己是否知曉,從始至終,都甘願承受。
他就站在一旁,守護她便好。
密網布好,隻需逼邪祟現身。
禁軍數十餘人,圍着湖泊各站一方,一枚枚拳頭大小的鐵球投擲入水,幾息間,爆破聲接連炸響湖面,道道水柱頃刻冒出,腥臭的湖水濺濕衆人衣衫,又重重砸入湖中。
永亦拉着渚青後退幾步,兩人不算太過狼狽。
湖心水面,碩大的暗影浮現,水花翻湧成浪,越疊越高,精細布下的捕網被水流沖到岸上。
樓船大小的魚頭張合着嘴,吞吐着水流湧向岸,魚頭之上,一渾身布滿鱗片的怪物,體型肖似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