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遠騎着電動車,沿着縣道走了一段路,直到曾縣與大增村交界的地方。
他認識的電焊工就住在這裡。
焊工名字叫劉鋒,是方知遠的發小。兩個人小學和初中都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關系十分要好。
初中畢業後,方知遠成績好,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又上了大學。劉鋒則繼承了他父親的家業,将電焊行業發揚光大。
劉鋒爸爸的技術很不錯,在曾縣遠近聞名。劉鋒跟着他爸爸學習,這幾年也幹得有模有樣。父子兩人并稱為曾縣“焊匠老劉”“焊将小劉”。
方知遠到達劉鋒家的時候,不巧父子倆都出門做工了。他向劉鋒媽媽打了個招呼,就走進了劉鋒的“個人工作室”。
劉鋒的“個人工作室”是由一間廢車庫改造的,裡面裝飾很簡單,但焊機焊槍工作台角磨機一應俱全。
在工作閑暇時間,劉鋒喜歡搞點創作。他常常與方知遠一起合作,弄一些電焊手工藝品,發在自己的小紅書賬号上,再放到方知遠的店鋪裡寄售。
雖然到目前為止,一件也沒賣出去。不過小紅書上倒是吸引到了一些粉絲。
多次合作後,方知遠也跟着他多少學習了點焊接技術。
進了工作室,方知遠在廢料箱裡挑挑揀揀,憑借他多年做手工的直覺,抽出了劉鋒收集的破爛玩意:
0.8毫米的不鏽鋼廢鋼闆,用來做波波鐵匠鋪的砧面;
斷掉的自行車輻條,正好可以剪一下,再焊一下,做成小小的火鉗;
報廢摩托車鍊條銷釘,給它接上一個把手,就可以當做鐵錘使用。
物盡其用,完美!
唯一的問題,就是波波用的東西,尺寸都太小。方知遠雖然會焊接,但都是些三腳貓功夫。
當他帶着護目鏡,無數次用焊槍将自行車輻條燒化之後,終于勉強做出一套還能看的鐵匠用具。
明明是早春時節,方知遠竟然做出了一頭汗。
如果劉鋒在家就好了,方知遠抹了抹額頭,想。他的技術可比自己要好得多。
做完東西,方知遠看了看時間。從口袋裡掏出20塊錢,塞到劉鋒的廢品箱底下。
時間已經不算早,小學生要下課了,他得盡快趕回去,結束直播,打開店門。
雖然手工店生意并不好,但經常會有學生放學後來方知遠這裡逛一下。
運氣好的時候,會碰到給自己的家人朋友買禮物的學生,偶爾會賣出去一些八音盒和香薰什麼的。
“已經要回去了嗎?”方知遠把小型鐵匠用具擺在工作台上,正準備收拾到自己的帆布包裡,劉鋒媽媽就推開車庫的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兩個橘子,“做完了?”
“嗯。”方知遠點點頭,“您跟劉鋒說一下,我用了他箱子裡一點東西。”
“哎呀,這麼精緻。是給你手工店裡的玩具娃娃做的?”劉鋒媽媽将橘子塞進方知遠的手裡,彎下身打量着方知遠的“傑作”。
“嗯,算是吧。打算做個鐵匠鋪。”方知遠說着,向劉鋒媽媽擺了擺手,“我先走了啊阿姨。”
“等等。”劉鋒媽媽仿佛早就猜到方知遠做了什麼,從箱子底下将他那20塊抽了出來,塞回到方知遠手上,“你拿回去。”
“拿着吧阿姨,畢竟我用了劉鋒的東西……”方知遠解釋道。
“你做這麼點小東西都要給錢,傳出去讓人笑話。”劉鋒媽媽說,“劉鋒的臉面可沒法擱。”
“唉,總不能白用你們的東西呀。”方知遠撓撓頭,“那回頭讓劉鋒去我家吃飯哈。”
“行。”劉鋒媽媽笑着說,“劉鋒最近好像也在研究這種小東西。回頭讓他去看看你的‘鐵匠鋪’,給你提升提升。”
告别了劉鋒媽媽,初春的風裹着柳絮撲在臉上,方知遠蹬着電動車穿行在拿破侖街。街角雪王的招牌十分有吸引力,令他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刹車。
最近幾天氣溫回升很快,方知遠穿着沖鋒衣,已經覺得有些熱了。
他走進雪王,買了兩個聖代帶回去。
回到手工店時,直播間彈幕正瘋狂滾動。鏡頭對準的桌面上,羅羅正踮着腳往杯墊邊緣塗抹珠光膠。可可舉着放大鏡調整最後幾片琉璃馬賽克。
他們俨然是忙碌了一下午,身上的絨毛都被汗水打濕了不少,貼在皮膚上。
沒過一會,羅羅便仰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看到方知遠,他眯着圓圓的眼睛,露出自信微笑。
“已經做完了?”方知遠驚訝地問。
“做完了!”羅羅昂起頭,自豪地說。
看到桌面上的杯墊,方知遠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簡直太漂亮了。
由細長而扭曲的琉璃馬賽克組成的、梵高筆觸般的向日葵,在十厘米見方的空間裡怒放,堆砌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量。
花田中央的女子白裙飛揚,數片小小的彩色琉璃拼成教堂玫瑰花窗的紋樣。
彈幕層層疊疊地鋪滿直播間:
“卧槽,圍觀全程,簡直神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