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胃不舒服，去廚房水池吐了？

她擔心地三兩步走到狹窄的廚房裡，沒看到他的人。

那難道是想通了，自己回家了？

不可能。依他的性格，能賴到明早，絕對不會今晚就走。

她走回客廳，發現他的箱子果然還立在角落裡。

那麼，隻剩下……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氣不打一處來。

他怎麼敢的？這可是她父母家啊！

要是他真打算做點什麼，讓郭慧知道他們是……睡過的關系。

按郭慧的脾氣，她哪還能逃得掉？估計得押着他們下周一去結婚登記！

走到門口，舒岚果然見陸煥坐在她卧室的椅子上。

他正盯着她桌上的相框出神。

那個相框裡，放着她0到18歲的十來張小照片。

在她成年以前，每年過生日，郭慧都帶她去拍一張生日照，洗出來的小尺寸照片，就塞進這個相框裡留作紀念。

“你不睡覺，跑我屋子裡來幹嘛？”舒岚知道他沒那麼容易走，幹脆把門關起來。

她清楚家裡門的隔音效果很差，但聊勝于無。

陸煥站起來，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迫得舒岚往後退了兩步。

可隻要他想，她就快不過他的。

先是眼前的光亮被擋了去，繼而周身一緊。

離别兩周的熟悉擁抱将她緊緊裹住。

“你給我松開！”她咬牙說道，身邊的人置若罔聞，下一秒，舒岚感覺到抱着自己的這個人居然在微微顫抖……

很輕微的嗚咽聲，從頭頂傳到耳朵裡。再堅硬的心也變軟了幾分。

“你哭什麼？”我還沒哭呢。

感到他雙臂的力氣卸了，她立即掙脫了他。

看着他不知道是哭紅的，還是奔波太久累紅的眼睛，她歎了口氣。

沒有安撫他，而是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條裙子，送到他眼前——

“你看看這條裙子，眼熟嗎？”

她拿在手裡的是一條無袖的連衣裙，收腰的設計，蓬蓬的裙擺上印着藍色貓咪頭的圖案。

這條裙子的款式，不在她近五年的穿衣風格裡，是她學生時代的舊衣服。

“我幾乎都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條裙子了。”她把裙子連着衣架扔到床上，看着他說，“這次回家問了我媽，她說是我17歲時，她和我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生日月份在冬天，如果是17歲以後的衣服，那就差不多是高三穿的，陸執應該都沒看過。那麼問題來了——”舒岚揚着下巴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孔一點點呈現出複雜的表情，“你是什麼時候見過的？”

“你怎麼知道我……見過。”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直接發出來的，垂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攥緊。

舒岚苦笑，“要不是湯圓把你的畫紙扒拉亂了，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發現那個暗門。裡面有本書，還有一本畫稿收納冊。”

“我都不知道，你從小到大，居然給我畫了那麼多張畫。”

“你說說看，從我高三到大學畢業以後……你跟了我多久？才能畫下來我穿不同衣服的樣子。”

“陸煥，我是不是應該誇你癡情？誇你專一？”

她盯着他的眼睛，試圖捕捉他真正的情緒，

“你想過沒有，你哥是自私，可你——是變态啊。”

宋典娜告訴他讓舒岚在家裡找設計冊時，他已有預感。

從昨天起，刻意逃避的事情，現在在眼前攤開了，竟比想象得還要殘忍。

“對不起……”他跪在她的腳邊，膝蓋幾乎挨着她的腳尖，雙臂緊抱住她的小腿，“我可以解釋……”

“你還想怎麼解釋？你還能解釋什麼？”

舒岚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和陸煥離得這麼近了，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發頂。

“我們好聚好散吧……”

“先别讓我爸媽知道我們要分手。你明早再走。”

跑幾十公裡都能遙遙領先的人，這一刻，膝蓋發軟到連站起來都吃力。

可他不敢扶着她起來，隻能靠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我不同意分手。”

“回青州以後，我會解釋的。”

“晚安。”

他說完轉過身，極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奢望着她能夠反悔改口，哪怕知道根本沒希望。

門絕望地被打開，又絕望地被合上了。

在他離開後，舒岚癱坐在床上，抱着那條印着貓咪圖案的裙子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