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棟花壇旁徘徊許久,莊雪依走到小區中央的景觀長廊,坐在長椅上。
眼前繞梁藤蔓,深淺綠色交織,蜿蜒糾纏。
一如她此刻不定的心緒。
清楚記得,不知道陸景琛是她青梅竹馬時,對他的最初印象。
是冷漠的剝削者,是高高在上的操控手。
隻因他身份和兩人關系的轉變,她全然将這些抛諸腦後。
若将陸景琛和陸三分開來看。剛才時晏所說,她絕對相信;然而放在陸三身上,她絕對不信。
——更或者是,不願相信。
就像當初對時晏一樣,自我欺騙式的信任全賴于他年少時的光環。
可人總是會變的。
清風朗月的天之驕子都會淪為縱情風月的豪門浪子,她溫柔謙和的鄰家哥哥怎麼就不可能化身為不擇手段的弄權人?
無論如何,這一次,當直面現實。
不該再一味的逃避,躲在自我編織的虛幻夢境中,日夜掙紮。
莊雪依拿出手機,簡單回複陸景琛的消息,給紀聞楓撥去電話。
她知道,他是時晏的小型情報網。
彩鈴中斷,紀聞楓聲音大咧咧傳來:“嫂子,難得有空聯系我!”
時晏那群來往密切的狐朋狗友中,紀聞楓勉強能算一個正常人。
他曾無數次給時晏背鍋,但涉及到“誰毒啞祝奕川”這麼大一件事,莊雪依不認為他會铤而走險。
“紀少爺,我和他已經分手,繼續這麼叫不合适。”她溫聲說。
“嫂子,我管不了那麼多。晏哥認定你一天,你就是我嫂子。”他說:“你還是叫聞楓吧,别叫什麼少爺,我聽着别扭。”
“好,聞楓。”莊雪依不糾結于他的強盜邏輯,直入正題:“是你告訴時晏,我男朋友毒啞祝奕川?”
“我原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嫂子!”他急道。
“那是怎樣?”她追問。
紀聞楓解釋:“那晚川哥身邊的女人,夜裡在卧室聽見動靜。祝宅管家帶一群人上門,給他灌藥。說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要怪老爺……”
“單憑這一點,就認定是景琛指使?”莊雪依不怒反笑:“誰知道他那天有沒有得罪别人?”
“嫂子。”他沉默許久,又開口:“其實有件事,我沒敢告訴晏哥。”
心跳莫名停滞一刹,莊雪依遲疑着問:“什麼事?”
“你不會告訴别人吧?”他頗為謹慎:“我可以相信你嗎?”
很顯然,紀聞楓知道陸景琛身上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而這些秘密,足以颠覆她對陸景琛的看法。
她真的準備好了嗎?
親手打開潘多拉的魔盒,後果能夠承擔嗎?
有那麼一瞬間,莊雪依退縮了。
但膽怯沒持續太久,她逼迫自己向前一步。
“我保證不會,你可以相信我。”指節發麻,聲音似乎也微微顫抖。
紀聞楓重重呼出一口氣,仿佛下定很大的決心。這讓莊雪依心頭恐懼更甚,恍恍惚惚聽見他的聲音:“嫂子,你知道同商會嗎?”
莊雪依眉眼微蹙:“……看到過一些相關的短視頻。”
“那你應該能想到這是個怎樣的組織。”
據無實證的營銷号透露,這是一個集商權人士、天才罪犯的利益共同體。他們不分國籍、不分性别,為實現組織的邪惡理想,高度團結。
更有傳言稱,為保證新入會成員的忠誠度,組織高層常會提出一些泯滅人性的苛刻要求。
幸而後背有椅靠,她才沒有倒下去。莊雪依怔在那,腦袋像被丢進滾筒洗衣機裡,暈眩得天地颠倒。
而他聲音還在繼續:“之前晏哥覺得你男朋友不對勁,讓我查他。結果什麼都沒查到。之後川哥身邊那個女人,提到你叫他三哥。我抱着試試的心态,去查這個稱呼,發現……”
像是考慮到她的承受能力,頓了頓才接着說:“他已經混迹同商會多年。”
……
莊雪依不知通話是如何結束的,思緒一片混亂,回過神,正站在家門前。
門從内向外推開,陸景琛手中拎着黑色垃圾袋,愣了下,笑着牽她的手:“好巧。”
她身體僵硬着,視線随他,看見他彎腰将垃圾袋靠牆放置,心境緩和些許。
“你先坐,我把菜熱一下。”陸景琛轉過身,攬着她肩膀進屋。
門“哐當”一聲合上。莊雪依回過神,紅唇牽開一抹笑:“好。”
等在餐桌前,莊雪依收到時晏用新号碼發來的短信:依依,他有沒有承認?
她直接删掉,拉黑号碼。打開微信,進入和紀聞楓的聊天框,先看見他的消息:嫂子,我想來想去,還是擔心你的人身安全……要不我找晏哥去接你吧?
莊雪依:沒事,你還是不要告訴他。你說的那些,我先問問三哥
對方輸入了很久,直到陸景琛端上桌兩盤熱菜,也沒有消息過來。
莊雪依及時安撫紀聞楓的情緒:你放心,我有分寸
對方繼續輸入着,陸景琛又端來兩盤熱菜,朝她看來一眼。
餘光留意到,莊雪依回以一笑。等他走開,快速發出消息:清空了,别回
删除聊天框,放下手機。起身走向廚房,到廚台前,看見陸景琛在盛第二碗飯,撇開臉去拿筷子。
“不是讓你先吃嗎?”她說。
他端着碗過來,從身後圈住她,笑問:“老婆心疼我了?”
莊雪依回眸注視他片刻,頭靠進他懷裡,“嗯。”
“沒事,我不餓。”下巴蹭了蹭她額頭,陸景琛松開擁抱,摟着她的腰走出廚房。
方形餐桌前對坐,吃了一會,莊雪依緩緩開口:“我聽說,祝奕川被人毒啞了。”
“祝奕川?”他夾菜的動作一頓,筷子落回碗裡,看着她問:“你認識的人?”
她哽了哽,低頭咽下白米飯,提醒:“之前我們組聚餐那晚,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