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是打算去置辦一些東西嗎?”
謝枝低頭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發絲,擡眸好奇地詢問。
“不過女郎要早些回來,晚了就沒有船了,隻能繞山路走回去。”
她随意嗯了幾聲,坐在那跟個木頭樁子和江岸邊死闆的山一樣,他不說話,她就一直沉默。
跟她的外貌毫不匹配。
雲豎想着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思前想後也沒有想到與她有什麼關系。
她沒有主動惹事,接近一月的時間一直都獨來獨往,也鮮少去山長那邊。
送禮?學生?
雲豎不再思考,這些都是回來之後才能得到的答案。
她想到袖帶裡還藏着摔碎的镯子,不由得心虛彎腰抿唇,身後的發帶也跟着彎了模樣,跟着頭發分離在肩膀旁邊。
見她跟個古闆的木頭一樣,他咬了咬唇,不知道為何是這樣。
謝枝湊過去,帶着荷花的香味,水潤的眼眸蓦然闖進她的視線。
“女郎是讀書讀呆了不成?”他輕聲嘟囔着,好看纖細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見旁的女君一上船都熱鬧得很,不是說詩詞就是說文章,再不濟就是哪位夫子責怪了她們。怎的女君這般沉迷,是最近不開心嗎?”他壓低聲音,似乎怕自己的母親聽見。
她愣了愣,下意識拉開距離,“隻是喜歡安靜而已。”
剛說完這句話,眼前的少年就擺上了不自在的神色。
他呐呐道,“是我太吵鬧了。”
謝枝又從懷中取出如意結,“這是我自己編的如意結,一時間做得有點多,賣出去還剩下幾個,送給女君當個好意頭,能心滿意足,萬事順利。”
雲豎有些猶豫。
“雖然是不值錢的。”他臉上帶着沮喪,“女君能收下嗎?”
兩人距離拉開了半米,坐靠在船邊緣的雲豎擡手收過來,又取出銀錢給他,“我也不能平白收下讓你白付出時間,權當是銀貨兩訖。”
謝枝面上呆滞了一下,勉強地笑着接過來。
船很快停了下來。
雲豎的身影消失在岸邊。
船上一直不說話的女人突然張口,“你不是說有把握嗎?”
坐在那的謝枝沒了剛剛天真無邪的模樣,冷下臉來,“誰家是個蠢的,這才見面幾次?”
“你年紀已經不小了。”女人提醒他。
謝枝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裳,瞳孔縮了縮,隻垂着頭不說話。
他想找個家裡有錢的女人當妻主。
可思來想去,唯有去攥住那書院裡的人。
比如雲豎,再比如其他女君。
說不定他就飛上枝頭了呢?
他再也不想去過那苦日子,一眼就看到頭的日子,掰着指頭過日子,什麼喜歡不喜歡,隻有銀子才是真的。
雲府。
她才剛剛踏進府門,就被侍從簇擁着去了雲父的院子裡。
走在木橋處,她随意瞥了一眼,就見着屋檐下不知道什麼站着的雲栾。
雲栾死盯着自己,活像是她又對不起又欺負她了。
她匆匆看過一眼,轉眼間就忘記,下了木橋去了長廊。
院子裡很蔥綠,新長出來的嫩葉像是豐盈的果實一般,輕輕一掐就能透出點綠來。
即便是一月多沒回,府上的模樣還跟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父親。”
她隻穿着京綠色的衣袍,身上寡淡的很。
從屋内出來的雲父迎過去,微微蹙眉,“怎麼還瘦了?”
他擡手摸着她的臉,“你外祖母還苛責你了不成?”
她呐呐道,“母親呢?”
“還知道問這個?去了也不回來一趟。”雲父收回手,把她拉進屋子内。
侍從們連忙倒水,又是端時令的水果,又是從後廚端來剛做好的點心。
雲豎閉口不言書院的事情,隻順着雲父的話回。
“你母親若不讓你去,你打算怎麼辦?”
雲豎微微握緊手上的茶杯,聲音低低的,“腿長在我身上,如今母親身體也康健,也不會急着我上手,多讀點書又不會怎麼樣。”
“不是還有雲栾在嗎?之前沒有我一樣好好運轉,如今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沒什麼影響。”
聽到她這沒出息的話,雲父擰眉,“什麼雲栾?你難道指望她有良心,還認你做親姐姐不成?”
雲豎放下手上的茶杯,垂眸輕聲道,“我沒那個意思,隻是覺得現在還早,不用着急。”
“再說,我小時候,父親也不是希望我能多讀點書嗎?還指望我跟外祖母一樣。”
雲父沉默了一下。
“父親幫幫我吧,幫我在母親說點好話。我不會胡鬧了。”
她垂着眼,有些淩散的頭發披散在身後,身上的衣裳素淨寡淡,連同那張潤白的臉一樣帶着可憐。
活像是從哪裡乞讨回來。
人也清瘦了一點,連性子也被磨去了幾分。
雲父軟了态度,“回去換身衣裳,不然你母親回來又該罵你了,她現在在外面,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她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來,抿唇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