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還學聰明了,不敢再提太守,就拿桑園說事。可沈硯也不會這樣束手就擒:“趙老先生,你可想好了?”
“你們連村長一家都不敢碰一指頭,是什麼給你們勇氣,竟然敢去沖擊桑園裡幾百号人?”
這話頓時又令沖動的村民茫然了,是啊,為什麼突然有膽氣了?真要和桑園作對,他們能讨得好麼?
沈硯冷眼瞧着,這些村民真正活得糊裡糊塗,指東是東,指西是西。那個趙老頭也隻想虛張聲勢讨些補償,如果他們此時攔下的是沈輝,恐怕這會兒早就被打瘸了!
一隻羊帶領一群羊,結局也隻能是一起曝骨荒野。
“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抓起來!抓起來!”趙老頭氣急敗壞,甚至動手把他身旁的一個村民推了出去。可那村民腳下打了個踉跄,一觸到沈硯沉靜的目光,吓得連退幾步,又躲回人堆裡。
鐘意也看出端倪來了:“七娘子,你們先站開些。”
等沈硯三人依言退避,鐘意也不見加速,一步兩步最後離孫老漢家的泥牆還有幾步遠時,忽然暴起,一個空旋飛出一腳踹在牆上!
這一腳真正是巨力,那泥牆應聲轟響,被踹出一個大洞不說,連帶着邊上一段牆體都淅淅嘩嘩倒塌,塵土飛揚。
滿場寂靜。
鐘意回身,原本圍攏來的村民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他咧了咧嘴,惡劣道:“都想清楚了,要和我動手?”
“太嚣張了,”在絕對的暴力面前,趙老頭也吓得不輕,“果然就是你們,天理昭昭,你們不怕遭天譴麼……”
村民們被鐘意這一腳震懾,看着沈硯幾人的眼神極是複雜。進退不得間,忽聽村裡響起了“锵锵”的洪亮鑼聲,又急又促,餘聲連綿。
“是谷場方向!”
“是村長在敲鑼,一定有大事!”
許多目光頓時朝趙老頭看去,是留是走?
看看沈硯,再看看擋在面前的鐘意,趙老頭咬牙道:“去,都去谷場!”
沈硯幾人交換一個眼神,已是猜到崔岑那邊有了動作。
她回頭,從倒塌的院牆裡看見孫老漢一家三口緊緊挽在一起,心下不免慨歎。
吳娘見狀,朝這一家人揚聲道:“孫老伯,你們莫再耽擱,趕快收拾收拾,跟着離開這裡罷!”
往谷場的方向很好找,沈硯四人跟着村民一路過去。
路上,鐘意便将剛進村時發現的咒偶一事說了,末了又解釋道:“七娘子勿怪,當時實未料到你與這村裡有如此牽扯,隻當是孩童頑鬧,叫你受驚了。”
誰又能料到呢?原是突發奇想來看水壩的,不想自己竟成了這山坳裡的罪惡之源,隐藏幕後黑手。呵,若再過幾年真把人惹毛了,哪位義士出手把她殺了,自己死前都不曉得得罪了誰!
沈硯不是泥菩薩,被人欺到這份上,心中對沈騰和沈朗兩兄弟已有了殺意。這世道的王法,是拿他們沒辦法的,憑他們的惡胚底子,将來隻會為禍更多、更廣、更肆無忌憚!
想清楚了,沈硯也就不氣了。
但還是要搞清楚這兩個孽障攀咬的緣由,和她結的什麼仇怨。沈硯想了想,問道:“大侄兒,你們同在一個屋檐下,可知這是為什麼?”
一旁的林萬峰本要搖頭,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倏然一變。他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是因為我……”
“什麼?”沈硯沒反應過來。
天啊!
任她怎樣猜測,都猜不到原因竟是如此荒誕,一時愣在原地。
林萬峰今年十九,親事原該早幾年就開始相看了。而她年及十五,卻也一直沒傳出一絲許婚外嫁的迹象。偏偏大姑母異想天開亂點鴛鴦譜,想叫她和林萬峰湊成一對,以便将來桑園由她承繼回歸沈氏,想來平日裡大姑母是對子孫流露過這個念頭的。這無疑是搶走了身為嫡孫的沈騰和沈朗的金飯碗?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卻叫兩個侄兒嫉恨上了?
是這樣麼,怕她個隔房的嫁來桑園搶走産業,怕萬貫家财旁落?
不知是什麼心理,兩人出來為非作歹竟打着沈七的旗号,要叫她的名聲在桑園周邊爛透,看以後她還怎麼在桑園桑戶間立足?
是這樣麼?
沈硯想了一圈,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出她和桑園寡淡的往來之中,還有什麼事會得罪大姑母的兩個金孫。但這太可笑了,權勢和财帛的誘惑,他們覺得她沈硯不會拒絕,便想當然地對立、仇視、抹殺。
這惡意不分年齡大小,再次讓沈硯感到了人性之複雜。惡的種子從不挑土壤,一吹歪風,就肆意生長。
好啊,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