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雙藝接着道:“而且蕭家旁支若真的改姓俞,這南延國的天下豈不是蕭家的了?修仙者不幹涉紅塵,說得好聽,誰不想在亂世多分一杯羹?”
“帝姬做皇帝不就結了,名正言順,兩全其美。”丁渠随口道。
“看人。”唐雙藝不置可否,“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人界動蕩,也就南延國稍好一些,女帝上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影響百姓安定,這種說法不是沒人信。”
“彎彎繞繞地。”丁渠輕聲道:“我說萬一,萬一二十年後生出來的繼承人仍隻有一個女的,難不成他們再變一個遺孤出來?”
“萬一繼承人二号能活五十年的?到那時南延國還在就燒高香了。”
世道這麼亂,誰能說下一個十年現在這幫人還活着嗎?
所以……
為什麼還要找呢?
大家都認為南延國已是垂暮之相,争一個落敗國家的帝王,真的是……吃飽了撐的。
*
以唐雙藝和俞珦為首,隐隐分成了兩撥人,在一艘船上,互不幹擾。
山匪窩裡唯一幸存的小孩洗幹淨了是個挺可愛的女娃,換上了水藍色的錦鍛衣服,襯得臉略黑。
“那丫頭命真好,玉梁公子遭山匪劫去,還能善心大發,救下她一個山匪的女兒,從此吃穿不愁、一步登天。”
晨間竊語聲飄過來,丁渠就着閑話聲數天上的星星。
“哪是命好,傻機靈懂不懂,看着傻,給綁來的富家公子送吃的能說是真傻,能面不改色看自己爹被殺的還是真傻?我看你傻……”
竊語聲漸輕,丁渠探頭去看熱鬧。
小丫頭站在過道處,看人怯怯的,兩個人背後說閑話讓正主撞個正着,一溜煙跑了。
此類閑話在剛啟程的六七天裡,丁渠聽見過一兩回,後面大約是管事的訓斥過,她再沒聽到過類似的話,甚至都不太聽得到人講話。
追上來的烏鴉站在窗戶當個啞巴鳥,往前走往後走,全是一望無際的水面,頭上是高遠晴朗的天空,卻像有無形的烏雲籠罩在一船人的頭上,壓得鬼都喘不過氣來。
晚上數星星都數不暢快的丁渠跑去找唐雙藝,“船不能加速嗎,在水上呆的你不無聊嗎?”
唐雙藝在悠閑地泡茶喝,“無聊嗎?坐船時風浪打過來,你不覺得像在懸崖邊蕩秋千嗎?”
丁渠警覺,抓住關鍵詞,“想幹嘛,不要故意往有風浪跑,找樂子不是找麻煩,一船人遇上風浪有什麼好玩的,出事了還要找你,不該是都城人多才好玩嗎?”
唐雙藝一口悶掉茶,認同道:“你說的有理,找樂子先要把自己擇出去。”
說着一疊符紙分發出去,貼滿了整艘船,行船變得越快越穩。
她一勸就聽把丁渠搞得有些懵了。
丁渠站在貼好的符紙前,用魂力凝聚出員工商城的頁面,在空中劃了半天,終于靠關鍵詞找到了【平安符】【疾馳符】,她按一筆一劃對比過去,基本就是這兩種符。
員工商城裡符紙藏得深,不是特意去找,不會像丹藥一樣推送給她。
唐雙藝真沒想在船上找樂子?
“小觀主……”
“躺了兩天,暈船總算不暈了,多虧了……符紙。”
“聽說小觀主夜深還在耗費心血畫符……”
背後走來的人穿過丁渠的身軀,沉默的少年在他們走後,摸了摸符紙貼好的邊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丁渠似乎有點明白唐雙藝為什麼這麼做了。
貼了符紙的船如同拉了十二倍速,很快換成了陸路走,陸路的符紙如法炮制,剩下的路程僅用了先前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南延國都城門口。
大部隊在排隊進城,丁渠仗着雨天陽光微弱,守城的人看不見她,輕易地穿過有半截手肘寬的城牆,進城去了。
南延國都城比他們一路走來的地方都要安定繁華,街邊的馄饨攤子人來人往,小生意做得火熱。
其他地方别說小生意了,但凡糧食能保證一半人吃個半飽,山匪窩都能少幾個。
突然之間街邊湧入一幫人,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訓練有素站在兩道,為後來者開路。
“有什麼事?”街邊等馄饨的人問。
“今兒個初一,太玄觀觀主祈福的日子。”
春雨綿綿,落在泥坑裡蕩出一個個圈,丁渠站在攤下瞧,樹梢的綠葉輕微晃動。
她擡眸,太玄觀觀主衆星拱月般簇擁在人群中心,意外地年輕,單看面相二十上下,氣質如光風霁月,卻又有久積歲月沉澱的沉穩,恍惚間讓人産生一種錯覺,他的每一句話皆是神谕,神谕不可違背。
“神棍。”
不屑的聲音淹沒在人群中,無人理會。
烏鴉飛到她面前,遮住了她的視線。
丁渠戳戳烏鴉,戳不走,拿火燎毛,烏鴉蹦跶跳走了,鳥喙轉頭啄手,啄了一嘴空氣。
太玄觀觀主似有所感,越過重重人群,與她視線交錯。
神界的神,為什麼會在南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