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一半,行嗎?”丁渠反手掰下裝在傘尾的手術刀塞進越珉的手心。
她手臂與肩背連接處非常人可以做到的彎曲,昭示着她的本相是隻鬼。
越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沒說行還是不行。
丁渠在他的眼神下有些發怵,直覺是不行的,她指着傘穿透的眼眶,“你随便拆,要是能把傘從這裡一點點拆出去也行,你有法子把傘拿回去我就配合你。”
盡管她不痛不癢,當鬼也不需要吃喝拉撒,但維持“正常人”的樣子還是需要點精力的,這傘一個不當心忽然出現,不一定會吓到别的鬼,她自己就吓到過好幾次,越珉有法子拿回去便拿回去吧。
傘柄大剌剌地往越珉身上杵,他幽幽地離丁渠遠了點,側身飄進屋。
他的衣角飄過她的視線邊界,她頭沒來得及跟上他轉過去,隻聽“咔”一聲手術刀重回傘尾,嚴絲合縫。
越珉隔空虛點她的眼眶,問道:“你上一個副本結束後,經曆的幾個副本都帶着它嗎?”
“我上個副本結束緊接着就是這個副本,睜眼就是被傘捅穿的野鬼。”話脫口而出,說完丁渠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來他話問的味道不對。
越珉好像在套她的話。
“一開始就是鬼,說明誰都無法确定,你‘轉世’成人後,這把傘還會跟着你嗎?”
丁渠:“啧,那麼大一個洞,我轉世成人豈不是要變天生殘疾,這還能長大嗎?”
“那就選個不可能會少隻‘眼’的世界。”越珉緊随她話音說道。
“嗯?”話跟得太緊,顯然他早有準備,丁渠有種不詳的預感。
越珉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可以打開任意一扇門,進入你想要的新副本,機械化文明程度高的副本,眼睛多一隻或少一隻,并不影響遊戲日常生活。”
丁渠沒有接鑰匙: “什麼意思?”
“這把道具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你既不是主動想帶走我的傘,也不會想有個人天天寸步不離跟着你,你‘轉世’成人,和道具無痛分離,是我目前找到的可行性最高的方法。”
“唐雙藝跟你講的?你和她換了什麼?”丁渠感覺她在冥界的店應該盤給唐雙藝,省得她天天做虧本生意。
越珉的回答避重就輕:“我和她換了一張【交易合同】,寫在這張紙上的内容有約束效力,效力會一直維持到交易内容結束。”
“你和唐雙藝換的?”丁渠在遊戲商場見過這類道具,沒多在意,因為對她來說沒太多用處,僅有的印象是貴,很貴,她光靠遊戲每月發的死工資肯定是買不成的。
越珉不置可否:“要在這張紙上書寫内容,隻有你身上的【畫皮黛】能夠寫,要不要寫,你來做決定。”
懂了,先拿大棒子攆她幾天,再拿甜棗意圖收買她。
她是這麼好收買的人嗎?
丁渠:“你為什麼不讓我回冥界投胎,我不覺得短時間内我能達到通關标準離開副本,我們也不可能每個副本都會遇到,你的猜測也隻是想法,沒人能夠完全保證下一個副本我和這把道具傘能夠分開。”
越珉手中的鑰匙移開,底下是另一吧一模一樣的鑰匙,“這把鑰匙有三次機會重新來過,你用這把鑰匙直接進入下一個副本,能無視這個副本的所謂通關标準,同樣的,該副本内一切支主線、支線等的進度條會全部歸零。
“你進入下個副本後,我手上的備用鑰匙會發熱,我會用備用鑰匙開門,跟你進入同一個副本。而在這個世界輪回轉世……你真的不想當鬼了嗎?”
“當然不。”丁渠一口否決。
越珉拿不拿得回道具,關她什麼事。
越珉毫不意外她的答案,“你不想投胎,在這個世界,少說百年,沒有任何生物會硬押你入輪回道。”
他話音拉長,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你知道冥界動亂,新上任的酆都大帝是誰嗎?”
“?”
是誰?
*
寥寥幾月,丁渠外出遊玩一圈重新回到酆都城,她沒覺得有多大的變化。
酆都城外的異常白晝已消失不見,冥界重歸黑夜,城裡城外往來的鬼,和她從前三年見的沒什麼不同。
“你下個月是不是要去投胎了?”
“什麼下個月,半個月都不到了,再過上十天,下月初四,這個時候我就該喝上孟婆湯了。”
“投胎就投胎吧,這時候投成南延人,運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還是要去拜拜的,大帝像要時時供奉,才能一直有好運氣。”
兩隻鬼竊竊私語從丁渠身邊飄過。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對于投胎成人,冥界的鬼沒有再把這個當作堪比下十八層地獄的磨難了。
俞婧扇動翅膀帶來的影響比她想象中要大。
不愧是能連送兩個玩家出副本的“千古一帝”。
丁渠飄過去正想拐彎,空中呈網格狀的紅線将她整個鬼兜住,像蹦床一樣,将她輕柔不失力量地推出路口。
她一臉懵地看仿佛從天邊編織下來的紅線,将她回冥界住所的必經之路堵得嚴嚴實實。
紅線還在空中編出四個字;
禁止參觀。
她不想參觀,她隻想回她的店。
丁渠頭轉了一圈,四下張望,剛才還瞧見幾個鬼,現在她想找鬼問情況,一個鬼影子都瞧不見了。
她思索着上哪找虞娓接頭,隻聽見有鬼喊她:
“丁渠!”
祝尤驚喜得飄在另一側,朝她招手。
丁渠聞聲望去,腦子裡第一反應是,祝尤為當上鬼差努力了這麼多年,短短幾個月他就升職了?
緊接着她腦子裡第二個想法泡泡冒出來:
對了,他作為失去記憶的玩家,能聽到其他玩家通關的聲音嗎?
丁渠的疑問在祝尤領她去見到虞娓的那一刻,自然而然解答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