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婵。

出生在一個和美的家庭。

父親楊天佑和母親瑤姬很恩愛，家裡還有兩個哥哥，名字是楊蛟與楊戬。我喜歡捉弄他們，但不是總成功。娘說，我太促狹了，這樣不端莊。可是，我不想做個安靜有禮的女孩子。

我家住在距離都城朝歌不算遠的一處村落，叫做楊家村，這裡依山傍水，山是桃山，水為灌水。小時候記性還行，我記得爹說過，去朝歌城裡要牽好他的手，不然會被壞人撿走賣掉。

年幼的我喜歡在院子裡玩耍，兩個哥哥都有他們的朋友，不願總是留在家裡陪我。知道我為什麼總捉弄他們了吧，誰讓他們不帶我玩呢。有兩個哥哥的家，好吵鬧呢。

算了，我就自己玩。

小的時候不懂事，常常會把花拔出來，把滿院子的凳子碰倒，扯亂絲線，挖土回來捏小狗，披着娘的衣服亂跑。每天專注于做一件壞事，自己玩到盡興。

睡一覺，醒來的時候，院子裡就又是幹淨整潔的。娘說我應該文靜一點，我想如果兩個哥哥肯安靜下來，我也可以。

後來，我長大了一點，也有了朋友。

朋友家裡也有漂亮的院子，但是她家裡有仆人，随時會跟在我們後面收拾東西，若是手腳慢了，還要挨打。

我家沒有仆人，我也沒見過别人收拾東西，我一直以為這些東西，會在晚上回自己的位置。我小心的掩藏了家裡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哦，我是不是很棒。

她的父親是一位員外，每日都要帶很多人去城裡或者地裡，回來的時候一身土兩腳泥。

她母親多半在算賬，或者紡織，或者别的，一日不得閑。

我爹和娘每日都在，幾乎從不出門，我們家也沒有仆人，家裡的糧和菜，布和帛是怎麼來的，弄亂的東西是誰收拾的呢？

我有些疑惑，就去問我娘。我知道不能問别人，我聰明的。

娘攬着我，指着天上，說她是仙女，會法術。我說我不信，除非她教會我。娘點了點我的頭，叫我傻丫頭。我哪裡傻了，我明明很聰明。

所以，爹是娘在養咯。小小的我，就是這樣想的。

家裡的大宅是爹的祖産，财物是娘斬妖除魔得來的供奉。

我和哥哥們弄亂的東西也是娘收拾的，她隻要輕輕揮手就可以了，家裡變得幹淨又整潔。

我爹負責做什麼呢，看管我們兄妹，教我們讀書，然後貌美如花吧。

必須得承認，爹生的俊美，比我朋友的父親都好看。

後來，我和哥哥們纏着他們講故事，娘說爹有勇氣和智慧，他救過她。

他居然救過一位仙女，身為凡人，他真的了不起。長大了一點的我，這樣想。

這樣平凡又有趣的生活，過了十幾年。

後來，他又試圖救我的母親，但是失敗了。我發誓，他真的很勇敢。

他就像往常一樣，張開臂膀，站在全家最前頭，死在了我面前。

那是一個，一點都不特别的早晨，漫天的兵将突然圍住了我家。

陰雲密布，雷霆滾滾，我從沒見過那麼多的神仙。

村裡鬧桃樹妖精的時候，沒有神仙從天上來，是我娘去除妖。

河裡漲水的時候，沒有神仙從天上來，是我娘推走了洪峰，保住了村落。

娘說，神仙不管地上的事兒，他們怕沾因果。

他們說神仙不可以動情，所以我全家都有罪，都要死。如果我娘認錯，她就可以回去。

這都是他們說的，我不相信。

神仙連動情都有罪，怎麼随意殺人就無罪？

神仙不管地上的事兒，為什麼可以殺地上的人？

最少，要有個審判的過程吧。

凡人的生死，為何神仙一言可定。是因為，我們弱小嗎？

大哥天賦異禀，有千斤之力，奮起反抗，讓我們快走。

凡人的命，真的不值一提？

他們殺戮凡人，就不沾因果了？

我娘死不認錯，寡不敵衆，被他們抓走，說是鎮壓在桃山之下。

隻有我和二哥，逃了出來。我還沒有變得文靜娴雅呢，就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從那天起，我恨天庭，我要報仇。如果天庭殺戮凡人不沾因果，我就是那個因，我就要做那個果。

楊家村沒有人願意收留我們，我們也不能再給他們帶來麻煩。并不是他們冷漠，而是，凡人鬥不過神仙。

收斂了爹和大哥的屍身，祭拜後，我們離開這裡。

我和二哥相依為命，過了一段很艱苦的日子。慶幸我是個抗摔打的女孩兒，沒有給二哥添太多麻煩。

前路漫漫，東躲西藏，忍饑挨餓，朝不保夕，命懸一線。二哥盡力照顧我，有一口吃的也省着給我。

是滿腔的仇恨支撐着他，每一日都是煎熬，我知道。

我學會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娘說過，苦難不值得歌頌。但是扛過苦難的精神，是必須擁有的。我想，我和二哥，都已經擁有了。

原以為，我們要帶着仇恨和遺憾過一輩子。直到那一天，寸心娘娘從大金烏手裡救了我和二哥，讓我們去尋訪名師學藝。

我追着她跑了很久，樹木遮掩，已看不清她的身影。

二哥拉住我，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想拜她為師，學本事，報仇。

後來，她沒有收我為徒，卻說我很适合一項傳承，我還是和她學了道，無情道。

這是一款人格底色必須是仁慈平和的人，而且欲望極少的人，才能入門的道，不然容易跑偏。她說我可以修，以後我能用這道救很多人。

我說，能救你嗎？她說，可以。我說，那我學這個道。

當時，隻有她願意出手，願意得罪大金烏，願意違抗天庭，救我們。雖然那時，我還不知道她是誰。

天上的神仙，不敢違逆天帝的旨意。

地上的凡人，沒有這個能力。

那一天，我和二哥都很惆怅。

他決定繼續往玉泉山走，尋訪玉鼎真人。

忽然，地動山搖，日傾月倒。

我和二哥摔成一團，慌忙藏身，以為又是被追兵發現。

但是，山上沒有石木倒塌，也沒有洪水奔流，更沒有天塌地裂，仿佛剛剛的劇烈颠倒，隻是錯覺。

二哥扶着我，擡頭看去，一個巨人握着什麼，從地上飛起，直上九霄。

一時三刻的功夫，就看不見了。

那是法天象地，娘說過的故事裡有。

那時，我不敢想，她是替我家主持公道去的。

那是莘姬娘娘，她帶回來了我爹、我娘和我大哥。

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簡直歡喜瘋了，撲上去抱着我娘嚎啕大哭。二哥托住爹和大哥，摟着他們，含着眼淚反複查看。

我想，她說得對。當他們活着出現的時候，我所有的欲望都得到了滿足。

我的人生不曾有缺憾，所以，可以修無情道，不必擔心跑偏入魔。

莘姬娘娘是誰，她是暴君的掘墓人，她是凡人的護佑者。

我想要做她那樣的人，讓神仙不可以再随意欺負我們，還有一條性命要找玉帝去讨回來。

我說這話的時候，我二哥也在點頭，他支持我。

提起人神之約時，娘的表情五味雜陳。

她說，沒想到，有一天全家活命，仰仗的是當初的為神之恥。

不錯，人神之約，是天庭公認的不平等條約，對神仙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