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維憂與皇室沾親帶故,财力頗為雄厚。各州郡不少房産莊園,兖州城裡火熱地段最屬淮南坊的梅園,午宴自然就安排在這。
院内樓閣台榭,無一不缺,占地足有二十畝。
梵音婉拒了與李承胤共乘一車的好意,她按辔徐行,牽着缰繩跟随車隊。
今個一早魏铮将赤焰駒牽來,說是其他馬匹性子烈,赤焰駒雖是戰馬,但很是穩健,從未發生過應激馳逐。
隻是這梅園太大,繞着外牆走了有一炷香。從馬背上往内看,院子内畫閣朱樓,園林水榭,估摸着占地足有二十畝。
打遠就瞧見金柱大門前黑壓壓站一群人,為首那位更是頭戴金冠,身着錦袍,快步前來相迎。
“殿下舟車勞頓,想必是困乏至極,需得偃息,本王昨日未曾叨擾,今日在府上設宴款待,還望殿下見諒。”
待那男人擡頭,梵音才看清面貌,模樣倒是俊朗,隻不過這雙眼睛裡始終透出這精明。
“無礙,任城王有心了。”李承胤道。
随後賈無忌端來下轎凳,扶着主人下車,梵音也緊随其後下馬。
話說她一介小官,徐維憂貴為宗王,是不用和她通問,但他還是朝梵音颔首,倒是讓她驚愕。
管家在弓背哈腰在前頭帶路,梵音跟在李承胤側後方,身後又是長長一隊随從。
從正門踏入,前方就是一面朱紅色八字照壁,中間一塊是麒麟紋樣,模樣栩栩如生,巧奪天工,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以為是活物,饒是梵音在宮内見多識廣,也被小小震撼一番。
管家領着往右拐,上了垂帶踏跺,經過小屏,眼前霍然,荷花小池塘中央堆放着假山,蔥蔥郁郁倒映在水面,不遠處遊廊下站着婢女,風吹動香雲紗簾子,頗有弄月吟風之意境。
過了花廳,她發覺這是來了戲樓。
“數月前一班組途經兖州,本王瞧着戲唱的不錯,便收用了,今日他們能為殿下獻技,簡直如天之福。”徐維憂攤手請他上座,周遭婢女端上一盞熱茶,随後恭恭敬敬退至一旁。
梵音注意到,這看台上除了李承胤與徐維憂、賈無忌、管家,這三個半男人,其餘皆是婢女,還是容貌姿色上好的婢女。
她心中哂笑,這是沖李承胤來的。
這出唱的是霍去病讨伐匈奴,隻見一男人紮靠背旗輕盈躍出,開腔唱道;“狼胥峰頂雲裂帛!”他使出趟馬圓場,馬鞭虛指北面,快闆與小鑼聲為他伴奏。
“看!北鬥斟我杯中雪!”
梵音對戲劇沒興趣,她隻想看李承胤怎麼招架這些個美姬。
許是今早的餐點太鹹,李承胤已經喝空茶水,一婢女眼尖,立馬上前添茶,他抽手慢一步,婢女就順勢蹭了蹭,這一幕恰好給梵音瞧個一清二楚。
她自知失态,便強壓着唇角笑意,索性偏過頭當作沒看見。
台上閃出一位四龍套扮作匈奴兵,翻筋鬥圍上霍去病,旌旗上描繪單于金鷹徽。
匈奴王唱着撲燈蛾韻的調調,“祁連山是長生天腰帶,焉支花做阏氏胭脂紅!漢家兒郎莫輕狂,草原彎弓射大雕!”
李承胤皺起眉頭,略有不滿,他側過頭去看梵音,就見她滿臉通紅,正憋着笑,這孩子不幫自己解圍,反倒在一旁看熱鬧。
他看一眼賈無忌,後者立馬會意,不動聲色走到梵音身後,低下頭壓着聲量道:“請禦筆挪個位置。”
梵音受驚,立馬止住笑,不等她反應,賈無忌就叫來位婢女,拿上圈椅放置李承胤身旁兩拳距離。
早知道不幸災樂禍,她暗想,于是不情不願坐了過去,老老實實看戲,台上霍去病一個劈叉掃堂旋子,腰間環首刀寒光追月。
“馬蹄踏碎焉支月,刀光照雪胭脂滅!”打闆聲愈來愈快,霍去病順勢斬落匈奴王翎子。
兩位婢女端來手爐,分别給徐維憂與李承胤送去。
梵音還是沒忍住看一眼,那婢女身姿婀娜,輕移蓮步款款而來。穿一件青綠色衣裙,花紋煞是好看,脖頸上潔白無瑕的皮膚,低着頭還能瞧見一對酒窩,整個人嬌豔欲滴。
光是衣裙就與旁人不同,梵音後悔隻穿這件月白色官袍,倒襯得自己假小子似的。
青衣婢女将湯婆子呈上,随後擡起一雙杏眼,雙眸含情看向李承胤。
隻是他隻撇了一眼,就将目光挪開。
她心有不甘,臨走時“不慎”踩着裙角,往李承胤腿上坐了下去。
梵音睜大雙眼,身子往左側偏,不忘捂着嘴偷笑。這伎倆太過拙劣,還不如光明正大将人送去明月堂。(刺史府上李承胤的住處)
刹那間,賈無忌上前将青衣婢女一把拉開,“大膽!什麼腌臜貨,也敢驚擾殿下!”
徐維憂見狀,趕忙賠罪,朝李承胤作揖,“殿下受驚了,王管家你去處理,将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