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點頭,“麻煩您好生關照,我必有重謝。”她送走醫官後,賈無忌便帶着一人趕來。
隻覺一陣屍味撲面,那兩人便在庭中站定,“殿下,仵作有要事禀報。”賈無忌朝他弓腰,随後便識相退下。
那仵作是個矮小男人,面如黑鐵,頭發用木簪紮起,下巴一小撇胡須,背着一包袱,倒是有茶館說書人的味道。
他朝梵音看一眼,李承胤便道,“無妨。”
“前幾日殿下要求小人驗屍,眼下已有眉目,那具骸骨年齡九歲,因這常年勞作緣故,身子要比一般孩童矮小,頭骨上刻的梵文,小人翻閱古籍并未找到相關诠釋,但梵文是出自天竺,要想知曉其中奧秘,需得尋來一些天竺古書。”
李承胤對這線索有些失望,隻道,“這還不簡單,天竺年年朝貢,我屆時向使者要幾本便是。”
那仵作咧嘴一笑,漏出黑牙,“那是再好不過。”
梵音追問,“先生,就沒有其他線索嗎?”
許是很久沒人這麼稱呼自己,仵作一愣,忙道,“貴人稱小人金六便是。”
随後他從包裡拿出一顆頭骨,拿一塊绛色布頭墊着,指着後腦一塊黑處道,“這塊是被硫磺給碰過。”
兩人即刻蹲下身,朝那處看去,金六指頭在上面摸一把,随後揉撚,空氣中瞬間散出一股味道。
他又将頭骨翻面,朝眼眶骨指去,”殿下,貴人,請看。”
梵音俯下身,眯着眼仔細瞧,那骨頭上布滿蜂窩狀的孔,她問道“這些小孔是怎麼來的?”
仵作打量她一眼,“這是被硝石給腐化的。”
“不錯。”李承胤點頭,“隻是這硫磺與硝石都有朝廷管控,地方州府隻有在作戰期間,才會下發,而且由戶部記造在冊,難不成這劉昶真有通天的本事。”
梵音默思良久,突然開口,“我看未必是劉昶。”
她看向李承胤,“殿下在梅園向任城王發難,絕非無心之舉。”
“哦?”他漏出玩味模樣。
“濟州刺史根本沒給朝廷遞折子,至于這消息,不過是殿下放出去讓任城王着急罷了。”
梵音娓娓道來,“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故意讓任城王知曉,告訴他自己手中有把柄,但不知道是虛是實,能抓個現行,卻要讓他們以為目前下不了手,未出一兵一卒,先讓對方亂了陣腳,殿下這孫子兵法用得極妙。”
一言甫畢,梵音煞是得意,自己聰明剔透,一眼就瞧出其中門道。
李承胤倒也驚訝她這麼快就能瞧出端倪,恭維道,“禦筆靈心慧性,學富才高,就是将我府上的幕僚先生一齊加上,也無可比拟”
梵音聽後,随即嫣然一笑,自誇道,“殿下缪贊,不是小臣誇大,我這樣幕僚,怕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平日裡李承胤對她不是奚落就是嘲弄,難得聽他開口誇人,不免更加得意。
見她如此,李承胤倒是沒開口,隻覺着她笑起來好看不少。
仵作禀告完畢,便不在停留,朝他們行一禮,便帶着頭骨告退。
現下無事,兩人也就閑庭漫步,預備着回書房處理公文。
小徑兩旁桃花盛開,被風捋下幾片花瓣,幽幽晃晃落砸青石闆上。
梵音盯了好一陣,突然開口,“我一直想不通,那日劉昶設宴款待,平日裡守備森嚴的刺史府,怎麼會讓以為手無寸鐵的老婦給闖了進來。”
她餘光細細打量李承胤的臉色。
誰知他也不瞞着,“在啟程前幾日,我的暗衛就查清楚,接風宴就是個幌子,皇後的目的就在拉我入局,好叫父皇覺着我無用,漸漸厭惡罷了,既然戲台搭好,不唱兩曲不是辜負人家好意?”
梵音未曾料想,此人在動身前就将一切安排妥當,心下不免佩服,但轉念一想,此人若是與自己為敵,怕是個難纏的對手。
“殿下妙算神機,小臣自愧不如。”
李承胤笑回:“這種擠兌的話,也就你敢對我說。”
梵音還想問,這鬼刀客殿下如何識得,兖州城密道圖對他有何用處。但思忖片刻,便将話留在肚子裡,畢竟知道太多對自己沒有好處。
現下空出腦子,忽然想到魏峥,今日他啟程,自己與李承胤赴宴抽不開身,不知他現在如何,鬼刀客一行人盤踞在此許久,鷹嘴涯地勢險峻,饒是官府在他們身上也吃了不少虧。
虎贲軍此次意在拿下這些山匪,望他大獲全勝,借此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