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彌漫着一股難以言說的異味。
昨夜他雖虛脫,但也還留存意識,若非不是錢瑤瑤出手,今日怕是沒這麼好。
“白鳥。”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白鳥端着白粥進來,見裴之已經清醒,立刻大喜過望。
“爺!你沒事了!”
錢瑤瑤被這一嗓子吵醒了,她下意識張嘴就要罵人。
“小醫師!往後我白鳥欠你一條命!”白鳥激動的握着錢瑤瑤的手,臉上的感激做不得假。
等裴之洗漱更衣後,錢瑤瑤又重新把脈。
要怎麼說該人家享受富貴呢?就這都沒死。
“爺身體暫時無恙,不過像今天這種情況躲過一次,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日後還須得加大藥量條例才行。”
錢瑤瑤猶豫一瞬還是問:“爺,這起因為何,可要調查?”
按道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但這破爛身體經不住造啊,萬一給自己作死了,她的宅子問誰要?
裴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遞給白鳥一個眼神。
白鳥立刻說:“昨日爺除了吃了你做的菜肴之外,隻用了一些綠豆湯和菊花茶之類。”
“那不應該,這些都是良藥。”
“會不會是藥性相克?”白鳥說着突然想到什麼:“爺每三日會吃一次補藥丸,不過應該與這無關吧。”
“爺可否借我一觀?”
“可。”裴之欣然應允。
白鳥從裴之床上的暗匣裡拿出一個紫檀精緻小盒,小盒裡裝着的是一些小拇指甲蓋大小的褐色藥丸。
錢瑤瑤撚起一顆放在鼻下扇聞,刺鼻的味道令她瞬間皺起眉頭。
“就是這個的問題,勞什子的補藥還有硝石的味道。”
錢瑤瑤說完發現兩人的臉色瞬間大變。
“怎麼了?”她有些惴惴不安,說錯話了?
“你确定是這個的問題?!”白鳥沒忍住大聲詢問,捧着盒子的手捏的泛白!
他死死的盯着錢瑤瑤,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錢瑤瑤再沒腦子也知道這裡面有事,她小心翼翼看向裴之。
“無妨,說。”裴之神情陰翳,看着她的眼神異常複雜。
“我給爺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皇帝一生勤政愛民,随着他逐漸年邁,他竟癡迷上長生之法,他豢養五湖四海的方士讓他們煉丹,可世間哪裡有真正的長生,他被方士欺騙,日複一日服下丹藥後,身體終于不堪重負,最終衰竭而死。”
提及此處錢瑤瑤面露遺憾。
“你的意思是,這些藥就是那些方士所練的毒丹?”
“嗯。”
得到肯定,白鳥臉色‘唰’的一下慘白如紙,他立刻看向裴之,眼底浮現出不敢置信。
錢瑤瑤極有眼力見的開口說:“爺,昨夜沒休息好,要不我先回?”
“下去吧。”裴之的語氣裡也染上幾分倦色。
等到錢瑤瑤離開,白鳥略顯無措道:“爺,這……”
裴之用力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些年的苦楚猶如滔天巨浪不斷沖刷拍打着他的胸口。
“你也下去吧。”
“是。”
錢瑤瑤回去後簡單給自己和裴之煮了碗面後就狠狠補覺了。
一直睡到大中午頭才醒。
廚房的食材每日一更新,錢瑤瑤的廚房專門負責裴之的膳食,她給自己開小竈,裴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用剩下的食材會被送去另外一個廚房,給下人做兩餐。
豬肋排斬成塊下沸水煮,姜片小蔥去腥,将血沫撇幹淨後撈出,冷水下鍋,兩根玉米斬三節,白蘿蔔滾刀塊後再放姜片小蔥熬煮。
熬湯的期間挑一塊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切成薄片,加醬油腌制半小時,青辣椒斜切成長條,拍幾瓣蒜,熱鍋倒油中火将肉片炒出水分,适量醬油上色後連同肉汁一起盛出。
熱油将蒜瓣爆香,倒入青椒大火翻炒才倒入少許醬油,連同炒好的肉片一起大火翻炒,隻需要撒入一點鹽調味即可。
農家小炒肉最精髓的步驟便是在最後加入淺碗的熱水,焖煮片刻,肉湯拌飯簡直絕的不要再絕。
關于甜品,錢瑤瑤想了很多,目前什麼器具都沒有,能做的太少了。
六個雞蛋加上七八勺白砂糖打盆子裡,找出一個沒用過的竹制的炊帚打發,牛奶加入白砂糖和白涼粉自制出淡奶油,淡奶油加入豆漿和少量水,最後加幾片香草煮到冒小泡後倒入蛋液,細紗布過濾三遍裝入小碗。
這時候的烤爐是竈台裡的一個圓形火坑,蓋好蓋子密封,再在蓋子上埋幾塊燒火的木炭,簡易的上下火烤箱。
錢瑤瑤坐在竈台前,看着搖曳的火苗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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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寂靜的屋内隻有清脆的落子聲。
棋盤上黑白雙方的棋子糾纏的難舍難分,直到裴之落下最後一子。
裴之神情淡漠,沒有聚焦的黑眸猶如黑洞一般。
此時他心緒繁亂,好似隻有不斷下棋才能使得自己平靜一些。
多年來怪病纏身,外人的冷眼嘲笑他不放在心上,但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一天比一天虛弱。
整個裴氏嫡系隻剩下他一人,若他就這樣碌碌無為的死去,如何對得起祖父如何對得起爹娘?
無數次徹骨之痛将他折磨的體無完膚,想放棄時思及家人才能重拾生的希望。
裴之的視線落在錦盒上。
裴之捏着棋子的指尖泛白,‘咔’的一聲,棋子應聲碎成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