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羽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從土裡爬出來。
她實在不能理解,自己不過是睡得久了點,怎麼就被人當成是死了,居然還給埋進了土裡!
連副棺材都沒有,想來埋她的人實在是不講究。
天邊悶悶地響着雷。
一道攜着寒光的閃電劈下來,照亮了昏暗的四野。
蘭羽擡眸望去,一眼就瞧見了眼前豎着的墓碑。
——女魔頭丹邪埋骨之地。
嗯?丹邪是誰?
埋她的人也太不講究了,居然還将她跟大奸大惡之輩埋在一起!
她雙手撐地從土坑裡爬出來,站直了才擡眸打量四周。
木牌後方,便是懸崖的盡頭。
懸崖外,是冷冷月光下翻騰的雲海。
身側是一片荒山山頭,野草叢生,繁密生長。山徑稀疏,一看便是人迹罕至。
月色清輝下,萬籁俱寂。
蘭羽微微擰眉。
雲中城裡哪來這麼荒的山?
這裡不是雲中城。
怕是凡界。
不待細想,身後忽然傳來清脆刀劍出鞘聲。
有一人厲聲喝道:“女魔頭,你居然還沒死!”
聽聲音似乎是個孩子。
蘭羽回頭,隻見模糊月光下,果真是個身量嬌小的孩子,約莫十歲,月色下一張精緻的小臉白到近乎發光。
她展眉和善道:“小妹妹,你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丹邪。”
“………………”
蘭羽:“……?”
那小孩似是僵住了,久久沒搭腔。
于是蘭羽隻好朝她走近了些。
天上雲頭飄過去,清寒的月色傾灑下來。
這一刻她總算看清楚了小孩的臉。
小孩的眉眼生得極是漂亮,如銀月在眉,星辰在眸。
然而,随即她便被小孩毛骨悚人的眼神吓退了半步。
小孩的眼睛裡映着月光,卻像是燃着一簇怒火,亮得吓人。
小孩咬牙切齒道:“……你叫我什麼?”
蘭羽頓了一下。
……小妹妹。
有錯麼?
于是她又仔細打量了一眼,發現這小孩作一副少年打扮,錦衣玉帶,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隻不過他那一身衣服太過寬大了一些,挂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此時他一身狼狽,衣服破了,發帶散了,臉上身上都有傷。
糟糕,原來是個小弟弟。
不等她開口,少年已經提劍刺來:“死而複生,你果然是個妖怪!”
少年力氣不大,是以速度也不快,蘭羽偏身一側,擡手輕輕松松就奪了他的劍。
蘭羽也不還手,奪了劍便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真不是丹邪!”
少年顯然不信她。
武器被奪,便赤手空拳齊上,再次攻了過來。
奈何他完全不是蘭羽的對手。
她擋了兩招,直接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一抓,手下觸感寒涼堅硬,她定睛一看,發現少年手腕上套着一支銀環。
銀環扁平,上面雕刻着繁複的紋路,似是靈紋。
“鎖靈環?”蘭羽一眼便認了出來。
鎖靈環她知道。
雲中城的靈器,專門用來約束犯了事的罪人。
鎖靈環一旦戴上,便完全無法運用周身靈脈,靈力幹涸,體質虛弱,氣力虛浮;若是強行掙脫,必然會引發靈脈逆行,暴斃而亡。
這東西究竟是怎麼到了他身上的?
她遲疑問道:“你是哪來的鎖靈環?”
少年咬牙,像是被她的問話冒犯了,憤然道:“你還要裝傻到什麼時候?這東西不是你給我戴上的嗎!?”
“怎麼可能?”蘭羽下意識否認。
她好好的幹嘛給他戴鎖靈環?她又不認識他!
然而手指甫一觸及鎖靈環,一縷溫和的靈力就順着手指流入了她的身體。
鎖靈環的另一個功效,就是将被鎖之人的靈力引渡至鎖靈環主人的身體裡。
她立即放開了手。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
看來這鎖靈環的确是她戴上的。
但,這怎麼可能呢?
半晌,她的目光從自己的手指緩緩一移,落在了身側的木牌和土坑上。
丹邪不是埋在那裡了麼?
他又為什麼認定她是丹邪?
一個恐怖的念頭忽地浮上心頭。
她擡眸,顫聲問道:“現在是哪一年?距離天啟十八年,過去多久了?”
“天啟?”少年狐疑地看她一眼,見她神色有異,雖然心中疑慮,還是答道,“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蘭羽身形晃了晃。
記得她陷入沉睡的時候,凡界還是天啟十八年。
沒成想這眼睛一閉一睜,三百年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
她不敢細想這三百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若是少年說的是真的,那麼隻有一種解釋——
有人趁她之危,奪了她的身體。
于是,堂堂雲中城之主成了凡界人口中的女魔頭,成了丹邪。
蘭羽雙手抱住腦袋。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