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老百姓的眼裡,那些修仙宗門與修士,從來都蒙着神秘的面紗。
他們或許不了解如今各大宗門中的名人名事,甚至數不出究竟有多少宗門,但作為近兩三百年來風頭最勁的反派人物,丹邪的大名,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茶樓裡,人聲鼎沸。
小燕面無表情地一拂袖子。
雖然眼疾手快地躲開了茶水攻擊,但還是全數落在了他半邊袖子上。
“抱歉抱歉。”蘭羽抹了把嘴角,滿眼的歉意。
她轉頭掃了一眼樓下的說書人,心有餘悸地咳了咳。
她擡着手,用袖口擋着臉,輕聲問小燕:“你說,我該不會被人認出來吧?”
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沒想到才下山,就聽人談論起丹邪來。
看周圍這些茶客的反應,似乎對丹邪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萬一被人認出來,那可不太妙。
“放心吧。”小燕端起面前的茶,聞了聞茶香,皺着眉頭又放下了杯子,慢條斯理地說,“普通人對丹邪的印象,不過一點,那就是嗜穿紅衣,眼下你又不穿紅衣,又是男子打扮,他們不可能認出你來。”
也就是說,周圍的這些凡人,從來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就算此時真正的“丹邪”就坐在他們中間,恐怕也不會有人發現。
蘭羽稍稍放下心來。
此時,樓下的說書人開始描述丹邪的生平了。
隻見他握住折扇,在掌心裡點了點,清了清嗓子,待茶樓裡的茶客們目光紛紛聚攏而來時,才一臉的高深莫測地悠然開講:“說起那個女魔頭,真真是邪惡至極!話說,兩百多年前,她修道入魔,自天魔嶺橫空出世,便從此橫行無道,為禍人間。殺人奪寶、占山為王、強搶美男,無惡不作!”
她聽得不敢置信,扭頭問小燕:“丹邪真做過這麼多惡事?!”
小燕點了點頭,肯定道:“基本屬實吧。”
蘭羽隻覺眼前一黑。
她無語地抱頭,哀歎一聲。
不是吧!
她猶抱一絲希望地問道:“基本屬實,說明也不完全是真的吧——?”
小燕淡淡說:“為了搶奪靈器,殺過一些修士;為了幾處修煉福地,屠過幾個修仙宗門;看上過幾個男人,或是以人命要挾,或是直接擄走,逼死過不少人。”
蘭羽:“…………”
每說一句,蘭羽便心涼一截。
難怪小燕一見面就要殺她。
現如今能跟她和平相處,果真是她從前燒了高香。
她不禁淚流滿面地想:這個丹邪實在可惡!
頂着她的臉幹下一堆壞事,惹得天怒人怨了,就幹脆拍拍屁股走人,讓留下來的她收拾爛攤子。
奈何這爛攤子太大了,可叫她從何收起啊!
果不其然,小燕簡略地說過之後,樓下的說書人,果真也一一細數起了丹邪生平幹下的惡事,無一不跟小燕說的對上。
一說細節,更是令人驚心。
底下的聽客們也聽得氣憤,紛紛大罵丹邪。
這時候,小二端過來兩盤瓜子和糕點,端着笑臉問:“客官可還想吃點什麼?”
蘭羽胃口全無,隻能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小燕見她神态恹恹,說:“說書人的話也不一定全然是真的。你聽過便算了。”
樓下說書人繼續說着。
他撫着手裡的折扇,朗聲說:“一月之前,丹邪親上天泉宗,将主意打到了天泉宗那位殊公子的頭上。天泉宗是什麼地方?我東陸修仙宗門林立,天泉宗乃是其中最拔尖兒的一個。而殊公子又是什麼人?他可是天泉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六歲時被破格成為天泉宗宗主親傳弟子,十二歲時結丹,十七歲便晉入元嬰化境。元嬰之境!現如今的東陸,元嬰境的修士,不超過二十個人!這位殊公子,實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殊公子驚才絕豔,風華無雙,又長得豐神俊朗,自然便成了丹邪的獵豔目标。可殊公子哪裡是要好欺負的人?兩人打了三天三夜,難分上下。而丹邪畢竟修了三百年的魔道,功力深不可測。力竭之際,她擄走天泉宗的一名小弟子,倉皇遁走——”
聽到這裡,蘭羽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小燕。
隻見他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
假若說書人說的八九不離十,那麼這個小弟子豈不是——
說書人說到這裡,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俗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女魔頭橫行無忌了那麼多年,犯下了累累罪行,終究還是要付出代價的。殊公子修為了得,當時便提劍追上,再戰了三天三夜,終将丹邪徹底斬殺,也救回了那名小弟子。”
說到這裡,底下的聽客們聞聲撫掌,大聲叫好。
流毒四方的女魔頭死了,還這天下盛世太平,河清海晏。
實在是大快人心!
蘭羽聽到這裡,才發覺果真是與現實稍稍有點對不上。
說書人說是殊公子殺了丹邪,救回了小弟子,可按照小燕的說法,是個他不認識的男人殺了丹邪。
可見說書是說書,當不得真。
蘭羽長歎了一聲。
今日茶樓這一趟來得實在不值。
沒見着美人,還被丹邪惡心了一把。
她懶得再聽下去,沖小燕說:“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在這兒待得氣人。”
小燕也沒反對,點點頭便起身。
小二連忙走過來,搓着手,畢恭畢敬笑道:“客官,這就走了?茶錢十文,您是準備怎麼結?”
茶錢……
蘭羽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對哦。
得付錢。
她下意識摸了摸身側,别說連個錢袋子都沒摸到,她這一身衣服,好像都不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