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園。

秦寶扇被随意披上了她自己的嫁衣，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胡亂拜了堂，就被送進了一個陌生的院落。

觀禮的賓客看着府外拿劍的侍衛，也隻感覺憂心忡忡。隻是護着自己的家眷，假笑地觀完了這場帶着血腥味的婚禮。

這一日之内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人咋舌，在命案的同時辦婚禮，多不吉利啊。

秦寶扇自然也覺得心下不安，她披着鮮紅的嫁衣，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卻是華矢死時的臉。

雖然加強了侍衛看守，但是她還是悄悄拿了一盞空燭台在袖中。那個殺手，會不會，也要殺她？

她這個婚，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還冒了生命危險。

她在房中等了很久，直到外頭終于有了聲音，她才陡然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房門被打開又被合上，顧長浔徑直走了進來，看着坐在床上身子僵硬的秦寶扇，那雙手不知道在握着什麼，用力地都已經在微微顫抖。

他輕嗤一聲，走到桌子前坐下，“是孤。”

秦寶扇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聲音微微軟了下來，“殿下。”

但是還是雙手握着燭台，怕什麼時候殺手會突然出現。

“想殺孤？”

“沒，沒有。”秦寶扇連忙把燭台放在身後。

“将蓋頭揭下來吧，”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今日喝酒确實喝的有些多了，“放心，也不會有人來殺你。你父兄還沒死，輪不到你。”

秦寶扇終于把自己的蓋頭揭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方才的緊張和蓋頭造成的窒息感，讓她的臉浮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

她看着夜色下的顧長浔。

這時候，她才發現雖然平時同對方相處多感到窒息和壓迫，但是現在看卻有一種異樣的安全感。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平複了自己的呼吸。

走到他旁邊為他倒茶水。

屋子裡燃着一種她從未聞過的暖香，味道多少有些暧昧。

外間陡然傳來重物掉地的聲音，吓得秦寶扇一個激靈，茶水都從杯子裡灑了出來，她瞧着對方手上的水珠，喉間一噎，隻道出四個字，“殿下恕罪。”

顧長浔不喜歡膽小的人，眼前這個人，說膽大敢上門攔她的車攆，說膽小，一道聲音都能将她吓壞。也不知林昭是怎麼回事，最後再三囑咐讓他把秦寶扇留在身邊，這小東西能有什麼用。

他看着秦寶扇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外頭侍衛夠多，要是有人來刺殺，沒半個時辰，也殺不下來。”

秦寶扇隻覺得有些丢人，耳根微微紅了，“是。”

她身邊有這麼多人，還有顧長浔，自然不會有事，自己簡直是杞人憂天。

想到這裡，她神情一滞，恐懼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将她漸漸籠罩。

守衛。

沒有守衛。

錦繡院裡沒有守衛。

哪怕是成婚當日，這麼多外人在場的情況下，顧長浔有和人交惡的情況下，華矢在的院子外面沒有守衛。

她緩緩将目光看向顧長浔，那紅色的華衣之下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他知道……他知道華矢有危險。

她雖然在第一次他在寝殿中故意抱她的時候就有察覺，他是在拉她入局，讓她和華矢争鬥，誰勝利了，就能更靠近他的身側。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算計了對方的性命。

而殺她的人，是顧長浔？

不，華矢的父親對他有幫助，他沒有必要殺了她。對他有幫助，誰忌憚這個幫助。。。

燕國的幫助，自然……

是所有人，包括聖上了。

而為了讨好聖上，誰都有可能将這個隐患殺了。且不論拿起刀來的人是誰，都不會有人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華矢，原來是一步死棋。

她若是一直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侍，自然沒有人注意。可是一旦要上了高位，便會成為高位的眼中釘。

她自被選在護送質子的隊伍那一刻起，注定就是要被殺的。燕國隻是為了博一個微乎其微的機會，而大夏怎麼會允許這些人的存在。

秦寶扇看着穿着喜服的顧長浔，紅色同他幾乎完美契合，妖冶又張揚。灰塵進眼睛裡讓她眨了眨眼，但是最不希望身邊有探子的人，還是他吧。

好一招借刀殺人。

她突然有些同情華矢。

可是，她和華矢，并無不同。

那麼，日後，她若是不好用，便會有另一個秦寶扇，來代替她的位置。

她看了看身上的喜服，這個地方，這個位置，由不得她任性。她将對方的杯子斟滿，“殿下今日辛苦了。”

“沒有什麼想問孤的？”

對方突然發問讓她微微縮了縮手，這點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對方的眼睛，“害怕？”

秦寶扇誠實點頭，“今日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屍體……”

她倒是沒有扯謊，她記得就是禦林軍沖破秦府殺人的時候，她也是被層層疊疊的婢女小厮護着的。

阿嬷遮住她的眼睛，蓮子捂住她的耳朵，生怕她見了一絲血。那時她雖然看不見，但是能聞到非常濃重的血腥味。後來，婢女小厮也一個個倒下了，她才從阿嬷的指縫裡看到屍體的一角。後來逃難的時候她見過屍身，但是也沒有這麼多……

“本王的側妃。”他緩緩靠近，冰涼的手指從她的鬓角劃過她的臉蛋。秦寶扇緊張到不敢呼吸，隻覺得整個人都被籠在他的陰影之下，“作為本王的側妃，這不會是你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