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孟文州罵了幾句,終是按捺不住,将話挑明。原來是不滿她觊觎家裡的錢财。
“倘若我和你母親現在把嫁妝交到你手上,到時候你成親的時候,要怎麼辦?”許是罵累了,孟文州在書桌前坐下,目光在桌上尋找茶水未果,才想起茶杯還在地上呢。
“這點父親放心,照螢不會嫁人。”
孟照螢輕松給出承諾。
“胡說!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我孟文州的女兒還怕沒人來求親嗎?你前幾天說得好好的,與二皇子沒有私情,怎麼現在又要為了他拒絕婚嫁?難不成你還要為了他絞了頭發去山上做姑子不成?”
“父親多慮了,女兒隻是對做生意感興趣罷了。”既然孟文州認為她對葉衡一往情深,孟照螢也不想澄清了,她低下頭,眉毛擰在一起作出一副為情所困地模樣,“一個人呆着容易胡思亂想,照螢就想找點事情做。讓自己忙起來,過陣子就好了。”
“你……”對于大女兒的婚事,孟文州着實理虧,沒好再罵,他輕聲說,“隻是如此,明日讓你母親給你幾個京城的鋪子便是,切莫再提嫁妝一事。”
“是。”孟照螢低聲允諾。
“這點小事,你該先跟我和你母親商量,二皇子到底是外人。”
之前你都同意了,最後還不是裝死?孟照螢腹诽道。
“還有,以後也不要再說什麼不嫁人。”
“父親說的是,女兒記住了。”孟照螢點點頭,作乖巧狀。
京城的鋪子可比江南的鋪子值錢,梅紅英能舍得?為了保下京城的鋪子,梅紅英必定會幫她張羅着拿下江南的鋪子。
隻要鋪子到手,孟文州說什麼都行。
沒必要在這時逞一時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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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孟照螢應約踏入茶樓。
茶樓内彌漫着淡淡茶香,陽光灑進二樓雅間,斑駁的光影在地闆上跳躍。窗邊陽光璀璨,賀銘身旁那扇窗戶合嚴實了,隻開着對面那扇,他隐在暗處,靜靜地看向窗外。
他今日換了一身幹淨的青衫,坐在圓凳上背脊挺得筆直,襟前白線細密有章法,襯得他愈發清俊。青衫布料柔軟,随着他的動作起伏,斟茶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若隐若現。
見孟照螢進來,他連忙起身,微微颔首,頸間小痣豔如朱砂:“小姐,請用茶。”
孟照螢輕笑,擡手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禮。今日約我出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賀銘神色凝重,低聲道:“小姐,二皇子昨日找過我。”
孟照螢挑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語氣淡然:“哦?他說了什麼?”
茶水的溫度透過瓷杯傳到她的掌心,帶着一絲暖意,卻不燙手,是剛好可以暖手的程度。
這是巧合,還是他有意為之?
孟照螢的目光落在賀銘的臉上,細細打量他的神情。
鼻梁高挺,眉目如畫,唇色淡紅,即使隐在暗處,皮膚白皙得幾近透明,沒有一絲血氣,仿佛一隻蟄伏已久的鬼魅。
“二皇子知曉之前小姐為我解圍一事,認定小姐對我另眼相看。”賀銘目光微沉,聲音壓得更低:“他讓我随小姐去江南,替他監視您的一舉一動。事成之後,許我前程似錦。”
孟照螢放下茶盞,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我到江南之後與京城之人再無瓜葛,還能礙他什麼事不成?不過,你為何要告訴我?”
賀銘擡眸,仿佛沒有看到她探究的眼神,目光堅定地看着她:“小姐對賀銘有再造之恩,賀銘不敢有負。二皇子心機深沉,小姐此去江南,需多加小心。”
“你倒是知恩圖報。”孟照螢輕笑,她視線低垂,餘光掃到賀銘身上挂着的玉墜,眼中帶着幾分迷惑:“這墜子好生眼熟?”
玉墜通體碧綠,晶瑩剔透,是一塊好玉。但賀銘衣着樸素,和玉墜十分不搭。
賀銘耳尖微微發燙,低聲道:“這正是當日小姐救我之時贈予在下的。”說到這個玉墜,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羞赧,短短一句話像是從唇齒間擠出,甚至有幾個詞走調了。
這是說的三年前了,那日孟照螢身上未帶銀錢,隻好将玉墜贈予他,讓他拿去賣錢。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賣掉?
孟照螢看得好笑,故意湊近了些:“你怎麼還臉紅了?你皮膚白,一點臉紅都很明顯。”
她的聲音裡帶着捉弄的意味,因為靠近,淡淡的香氣從衣襟裡飄出,拂過賀銘的臉頰,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聲音有些慌亂:“小姐莫要取笑賀銘。”
孟照螢見他這般模樣,心中莫名愉悅,也不再逗他,正色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既然二皇子找上了你,你打算如何應對?”
賀銘松開緊握的拳頭,沉吟片刻,低聲道:“賀銘會随小姐去江南。如果我沒有接受二皇子的任務,他還會指派下一個眼線。到時小姐若要将此人找出來,恐怕要費上不少功夫。小姐若有需要,賀銘願效犬馬之勞。”
孟照螢眼中多了幾分贊許,嘴上卻道:“你随我離京,那血海深仇要到何時才能報?”
賀銘沉默片刻,聲音低沉:“仇要報,恩也要還。小姐放心,賀銘自有分寸。”
她剛穿進這個世界的時候,參加賞花宴回府時,曾在路上救下一個少年。
那少年穿得落魄,髒兮兮的,唯有一雙眼睛堅定明亮,藏着滿腔恨意。容貌與面前的賀銘相差無幾,如今氣質已是天差地别。
孟照螢看得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