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太悶了,我出來走走。”少女朱唇輕啟,緩步向前,一步一步靠近。
深秋的風掠過池面,帶起一陣寒意。她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飄動,映着光,鍍上一層燦輝。
“二殿下。”她停下腳步,目光清冽如水,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這大冷天的,你為何要站在池邊?萬一失足落水......”
葉容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剛才在賞花宴上,貴妃娘娘還說皇上最近對皇子的功課十分上心,要是知道大殿下這般‘用心’教導二殿下......”
就算是平日裡不被重視的皇子,在宴席上被兄長欺辱,丢了皇家顔面,也要惹皇上不快。孟照螢聲音極輕,面前二人卻聽得明白,她話中的威脅。
“好,很好。”說着,葉容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陰鸷。他猛地擡手,手中硯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砸在地上墨汁四濺,染黑了青石地面。他低頭看着碎裂的硯台,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當心日後犯我手裡......”
葉衡看着腳邊的硯台,身形不動,低聲道:“多謝孟小姐。”
“二殿下不必客氣。”孟照螢轉過身,目光落在池面上,“沒有生母護佑的孩子,總是活得辛苦些。要想不被欺負,就要讓他們知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說罷,少女轉身離去。
秋風呼嘯,葉衡望着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剛想回殿内換身衣服,突然看到地上有個物件閃耀,他低下身子拾起,是剛才孟照螢插在發間的簪子。
等他換好衣袍回到宴席,正聽到父皇問起他。葉容隻得提起剛才在禦花園發生的事情,掐頭去尾隐去他被欺辱的細節,隻說他袍子髒了被孟家丫頭看見,不好意思,回自己宮内換衣裳去了。
父皇哈哈一笑,說葉容已經選好了皇子妃,看來葉衡也知道着急了。遂一拍大腿,當場就為兩人賜婚。
賞花宴後,孟照螢因婚事比梅紅英多留些時辰,沒同她一到回府。
夜色漸深,竟下起雨來。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打在車頂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
馬車行至城西小巷,車輪碾過石闆路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忽聽得前方傳來打鬥聲,刀劍相撞的清脆聲響劃破夜空,聽得人心頭一緊。
孟照螢掀開車簾,冷風夾雜着雨絲撲面而來,潮濕陰涼。她眯起眼,借着巷口微弱的燈光,隐約看見幾個黑影顫抖在一起。
仿佛是幾名黑衣人圍攻一名少年。那少年渾身是血,衣衫破碎,手中長劍已斷,卻仍死死護着懷中的包袱。
“小姐,要不要繞路?”車夫低聲問道,他從未見過此等場面,不覺有些緊張。
孟照螢沒接話,借着巷口微弱的燈光,看清了少年的臉。臉色慘白,眉目如畫,帶着幾分倔強和狠厲。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頸間有一道傷口,鮮血順着脖子滑落,與雨水混合在一起,将衣襟染出一片鮮紅。
少年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顯然以一敵四已到極限。
她心中一動,低聲道:“停車。”
“小姐,這……”車夫有些猶豫。
孟照螢再次強調,語氣不容置疑:“停車。”
車夫無奈,隻得将馬車停在巷口。孟照螢掏出手帕蒙面,白色的輕紗遮住她的面容,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眸子。她扶着大丫鬟雲栽的手,緩緩下了車。
“幾位好漢,”她聲音清冷,“這少年是我府上的下人,不知犯了什麼事,惹得各位如此大動幹戈?”
黑衣人首領冷笑:“小姑娘,少管閑事。這人偷了我們主子的東西,今日必死無疑!”
孟照螢輕笑:“偷東西?那你們主子是誰,可敢報上名來?”
黑衣人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反問,一時語塞。
趁這間隙,少年突然暴起,手中短劍如閃電般刺向首領咽喉。黑衣人猝不及防,當場斃命。其餘黑衣人見狀,紛紛拔刀沖了上來。
孟照螢後退一步,低聲道:“雲栽,叫人。”
雲栽會意,從袖中掏出一枚信号彈,正要點燃,黑衣人看清馬車上暗紋臉色大變:“是孟府的護衛!撤!”
話音未落,少年撐起身子,反手又是一個漂亮的劍花,寒光一閃,瞬間割斷了剩下幾個黑衣人的喉管。鮮血噴濺,染紅了巷子的牆壁。
比武往往是點到為止,講究一個光明磊落。但以命相博卻剛好相反,隻有活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赢家。
偷襲,是勝算最高的手段。
少年捂着傷口,踉跄着走到孟照螢面前,聲音沙啞:“多謝小姐相救。”
少年身上殺意濃烈,孟照螢小心後退一步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懷中的包袱上:“你偷了什麼?”
少年抿唇不語。
孟照螢輕笑:“不說也罷。不過你這傷,若不及時處理,怕是活不過今晚。”
少年一動不動,隻是握緊了手中的包袱,一言不發。
孟照螢歎了口氣,從腰間解下一枚玉墜,遞給他:“拿着。”
少年一愣:“這是……”
“拿去當了,換些銀錢治傷。”孟照螢淡淡道,“若不想死,就别逞強。”
少年接過玉墜,指尖微微發顫。玉墜溫潤如水,觸手生溫,顯然是上等和田玉。他低頭看着手中的玉墜,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