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氣息清爽幹淨，檸檬肥皂，聞起來像你小時候喜歡過的班長。

你不該如此，但你的确下意識地從外貌上開始評估，他是否如網站所說，是你心目中最理想的戀人。

是的。

毫無疑問，他百分百命中你的取向。

“你好，我是H3-288号，您的戀人。”

他拉開拉鍊，手指勾着黑色T恤的領子往下拉，露出鎖骨及鎖骨處那塊平緩光滑的皮膚。

不知是不是你的錯覺，那塊皮膚似乎比别的地方要白上不少。

他微微俯身，遞給你一支筆，平靜地說：

“請簽收。”

你是記者，你發誓你有記者的基本素養。

你擅長口誅筆伐，你習慣以筆為刃，你寫的文章犀利諷刺，由于除專業能力外的各種原因，你不太出名，但你在暗網上見過自己的懸賞。

你握着筆，筆很重，但你絕不是因為筆的重量而手抖。

你見過這種筆，對于情侶來說是一種情趣用品，筆尖由特殊材質定制而成，在皮肉上寫下的墨迹将會伴随終生。

隻在剛剛發售時賣得火爆，後來消費者們在使用過後發現商家的确誠實，寫下的戀人名字在分手後連激光都消不掉，隻能移植新皮，這款愛人筆的銷量就一路下滑，現在已是日薄西山的程度。

他耐心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勢，你的視線飛快地從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掠過，又飛快地看他衣領下那塊顔色略淺的皮肉——

不是錯覺，那裡皮膚的顔色的确和其他地方不同，方方正正地切割出一個五乘三大小的長方形。

像是專門預留出來的空格，方便“簽收”。

你冷靜下來，你感覺不對勁，你摩挲着筆，歎了口氣。

他的睫毛顫了顫，擡眸看你。

清淺的湖水色，很淡的虹膜顔色，但眸中的瞳孔和圍繞瞳孔的紋路是深沉的墨藍色，像精緻打磨過的海藍寶。

“您不滿意，也可以選擇拒簽。”

他站直了，你更直觀地感受到他和你身體上的差異，樓道的燈光從他後方打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你，從右邊口袋取出一張折疊好的A4紙。

你下意識地接過，展開後飛快掃了一眼。

拒簽後默認放棄分配名額，H3-288将原路返回，集中銷毀。

你立刻說：“抱歉，請進。”

你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側身歡迎他的進入，你随手扔掉那張象征着合理謀殺的A4紙，去廚房找了個幹淨杯子，準備給他弄些喝的，但在飲料的選擇上犯了難。

廚房和大廳連通，你一扭頭就能看見呆呆地站在門口，盯着自己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的288。

288來得太快，你準備不夠充分，家裡沒有适合他的拖鞋。

“沒關系，直接進就好，還有，想喝點什麼？橙汁巧克力奶茶還是可樂？”

“水，謝謝。”

可惡啊。

他的聲音超好聽。

你把頭轉回來，飛快地接了杯水，深呼吸。

你手心發熱，你暗暗告誡自己你不能當膚淺的外貌協會會員，你不能因為他從頭到尾都完全符合你的審美就毫無道理地信任他。

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你對他的性格人品全然不知，但好在聯邦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他的左手手腕帶着一條小指寬的黑色金屬手環，從官網上的《分配戀人使用指南》中可以得知，手環能夠瞬間釋放緻死高壓電。

一旦他有襲擊人類的暴力傾向，手環就會立即啟動。

在你完成簽收後，手環會暫時打開并脫離本體，你将有三分鐘的時間調整手環大小，并将之親手戴在男朋友的脖子上。

當你順利完成所有流程，恭喜你，你獲得了一項至高無上的權利，這項權利可以保證你男友的絕對忠誠。

你說分手，他就會死。

屍體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上門極速處理，請放心，全程不會超過半個小時，比高峰期的出租車更有效率。

《指南》裡不止包含這麼多信息。

但所有信息都不約而同地指向同一個意思：

你和你的男朋友，是失衡的、畸形的、極度不平等的奴隸關系。

你不喜歡，也不需要。

所以你不打算完成簽收。

你直接說了出來。

他盯着你看了一會，你總覺得他好像要對你說什麼，但是他沒有。

他隻是喝光了那杯水，然後禮貌地對你笑笑。

他的手指略過手環，手環突兀地亮了一下。

他咬着牙，額角崩出青筋，在你來不及反應的三秒内，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咚咚。

他的倒下和敲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你在驚慌失措中将二者聯系起來，飛快的跑去開門。

“他……”

你隻說了一個字，其中一人就對你擺擺手，示意他大概明白了。

“我們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可以在半小時内處理完畢，請你安心。”

他們進入你家。

他們将工作箱放在地上，從裡面翻出一些儀器，連通288。

手機大的屏幕上閃爍着綠色的字符和圖形，你看不太懂，但你覺得那應該與288的生命相關。

工作人員A對你笑笑：“抱歉，吓壞了吧？”

工作人員B翻了個白眼，很親密的向你抱怨：“要我說這些東西就該統一處理，就算給他們機會，他們也不會珍惜，這是第幾次來着？第七次？第十次？”

你問：“他怎麼了？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為什麼來這麼快？”

“冷靜冷靜冷靜。”B受不了似地笑了笑，“小帥哥，你的問題有點太多了，我可以回答你最後一個——”

“他是所有分配者中較為特别的重點監管對象，要不是你與他匹配成功，過不久他就會被集中銷毀。為免意外的流血傷亡事件發生，區裡給他配了兩個安全員——也就是我們——這樣就能确保意外發生時，将受害者的傷害降到最低。”

說完，他又聳了聳肩，“當然，這些人造人的危險隻針對自己和蟲族，您是弱者，咳咳，沒有貶低您的意思，隻是陳述事實，他們對弱者總會更寬仁一些。”

A斜了B一眼，“那可不一定，我聽說實驗室的裡亞也領養了一個回去，沒多久就被人造人弄得精神失常，這也算寬仁嗎？”

“那個是例外，總不會有這麼多例外吧。”A看了眼古怪儀器，驚訝道：“喲，還活着呢。”

他自然而然的望向你。

“要救嗎？”他問：“換句話說，你需要他做你的男朋友嗎？”

你：“……”

A.救

B.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