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聞言,靜靜地凝視着她的倩影,燭光下的她更添了幾分柔和的光芒,她側面滑落下來的秀發擋住了幾分他看她的視線,他有些看不太真切她臉上的神情如何,卻能感受到她心裡的柔軟和焦急。
昏黃的燭光、神情急躁又藏了幾分溫軟的美人、她身上好聞的冷冷幽幽的香氣随着窗外的微風飄蕩到他的鼻端,仿佛連微風也變得更加溫柔了幾分,這副畫面,直到很多年以後,楊逍依然記得無比清晰。
那時候的他抱着女兒一念,坐在三生樹下,給她說念詩,“月夜寒星寥落,遠處杉影重重。始覺不識寒,雪中涼意透。卻見枝上落梅紅,芳香白霜藏,意濃,情濃,何所思,何所憶,唯餘香雪情無價。一念,這是你娘給爹爹寫的情詩呢……”
他的心裡既甜蜜又酸澀,更多的是後悔,如果這個時候,在這溫軟的燭火下,他跟她坦明自己的心意,向她訴說他是怎樣的愛她,非她不可,那是不是後面就能少些波折?留給他們之間的甜蜜會不會就更多一點?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自己了?她是不是就能待在自己和女兒的身邊,就這樣一家三口過着也許會平淡但卻溫馨的日子?這個時候是不是就不會隻剩下這首她寫在紙上卻被她撕碎的詩詞?
當看到這首詩詞時,楊逍就懂了,她心裡的掙紮與愛意不僅透過這薄薄的一張紙,這一首讓人沉醉的詩詞體現出來,早已從她的一舉一動間暴露無遺,隻不過身在此山中,當局者迷的他,看不透她掩藏在若即若離的那層表皮之下的愛意有多深,有多真。
楊逍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這卻是他做的唯一一件後悔的事情,那時候的她為了保護他死在了朱元璋的手上,她臨走時,卻握緊了他的手,一邊将自己的功力渡給他,一邊道:“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他的眼淚混着鮮血落到她的臉上,落到她的唇上,可她柔軟紅潤的朱唇卻漸漸變得蒼白,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武功再厲害又有什麼用?他依然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他能護得明教聖火不滅神鬼莫犯,卻護不了卿卿性命,更阻攔不了芳魂落九幽,他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沙啞着聲音道:“忘了你?怎麼可能,你是我的妻,我心愛的人,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我有了你的骨肉了,我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裡健康快樂地長大呢,你确定不要摸摸他麼?他肯定會很可愛的,相信我……”
可卻再也沒有那麼一個傲嬌可愛卻又張揚肆意的她,送他幾個白眼,然後撇嘴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耍我玩兒呢?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才不信。”
那張被她撕碎卻被他悄悄收起來拼湊好的紙成了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寶貝,連同她一起被放在他的心裡,總會時不時拿出來看看,觸碰到紙張的時候,會讓他有種錯覺,仿佛她就在他的身邊,從未離開過,她對他的愛就在他身上,從未離開過他半步,隻是,可惜……自诩最懂女人心的楊逍卻是對那樣一個捉摸不透的她看不清勘不透,所以才不懂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