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永安侯府的朱漆大門前新換了桃符，兩側的門柱貼上了大紅的對聯。

府内到處一片喜慶的裝飾，遊廊上的宮燈貼上灑金剪紙，院子裡的梅枝上也挂上了紅綢。

江雲汐正坐在案幾前翻看書籍，正看得入神，忽聽得窗外一陣叽叽喳喳的笑鬧聲。

她透過未關的檻窗望去，原是丫鬟們在領賞錢。

江雲汐勾了勾唇，她昨日吩咐秋菊給玉岫院的下人發賞錢。因這是玉岫院額外的賞賜，想來衆人應極為歡喜。

“小姐，夏安回禀，已收到二小姐送去的銀子一百兩。”

江雲汐放下手中的書，眉梢輕輕一挑，“哦？她又讓人送去五十兩？”

“是，夏安按照小姐的吩咐，讓那小厮直言梁老太太嫌銀子太少…翌日一大早，那梅香便又送去五十兩。”

“那小厮倒還算機靈。”

江雲汐一直讓夏安盯着梁家。就在她和梁老太太遇上的翌日，梁家便搬離宅院，說是要回鄉會試。

隻未曾想，梁文啟出發前竟将服侍多年的小厮書墨賣去黑伢坊。

賣去那處的奴仆，最後的去處不是礦山和鹽場便是邊境。都是些有命去沒命回的地方，隻有犯大錯的奴仆才會被賣去那裡。

不知梁文啟為何這般行事？前世時那小厮一直伴在他身側，他會試回京路上遇見盜匪，還是那小厮替他擋了一刀。

江雲汐得到消息後，便讓夏安買下那小厮，讓他留在那處宅院守門，正好能糊弄江雲婉。

江雲婉既喜送銀錢給梁家，那讓她送個夠便是。

“再添上一百兩，一同捐去城郊的善堂吧。也能讓那些無家可歸之人過個好年。”

“奴婢這就差人去送。”

門外突然傳來江成延的嗓音，“雲汐，雲汐…你快瞧瞧這是什麼。”

江雲汐起身迎出門，江成延正手提着燈籠朝着她走來。

待他走近，她才瞧見他手裡的燈籠，那燈籠有些奇怪，似花非花，似物非物。

“你瞧着現在是花燈對吧，你等等…”說着，江成延便開始動手扭動花燈，隻見他扭動了幾下，那燈籠竟變成兔子模樣。

江雲汐驚呼，“怎的變了兔子？”

江成延昂着頭，一臉得意之色，“怎麼樣？沒見過吧？我這可是做了三四個時辰呢。這個送你，就當是新年禮物。”

江雲汐接過燈籠，又仔細端詳一番。瞧着是和平常的兔燈籠有些不同，耳朵更長些，眼睛和肚子更大些。

雖欣喜江成延送的禮物，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他，“二哥，你仔細被父親知曉你不務正業，又要罰銀錢和挨闆子。妹妹我可幫不了你，你隻能自求多福。”

江成延一臉無奈，“誰家好人家的孩子，大年三十還要讀書寫文章？啊，救命啊！蒼天啊、大地啊…”

江成延雙手抱頭，眼神裡滿是絕望。

江雲汐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這事兒老天爺和大地都管不着。若二哥的文章不是次次下等，想必也不必如此‘懸梁刺股’。”

江成延眼含熱淚，“你不懂啊！一日十二個時辰，八個時辰都在溫書，最後因過度勞累而英年早逝。這樣的痛苦，沒經曆過的人怎會了解？”

江雲汐眼眸微微眯起，一臉探究，“二哥，你說這話，像是你經曆過似的……”

江成延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幾聲，“總而言之，我就想當個‘富貴閑人’。可惜…”

“可惜二哥你也隻能想想罷了。父親會讓你富貴，但絕不會讓你做‘閑人’。”

江成延輕歎一口氣，似乎也知道她說得沒錯。

江雲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視線無意間掃過他的腰間，除了懸垂一枚羊脂白玉外，還挂着一個鎏金香囊。香囊上繡着纏枝蓮紋，這針法瞧着極為眼熟。

她試探性開口，“二哥，你這香囊瞧起來很别緻。”

江成延愣了下，像是沒想到她突然問起這個，指尖勾起香囊晃了晃，“你說這個啊，是婉兒送我的。”

江雲汐勾了勾唇角，“二哥送予我可好，這香味我很喜歡呢。”

江成延背過身去，摘下香囊遞給她。

她接過香囊，給夏荷使了個隐晦的眼色，夏荷握着香囊先行離開。

“少爺，不好了！老爺正往書房去呢。”江成延的小厮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神色很焦急。

江成延猛地轉身，釀跄着沖向院門，“快走！我死定了…”

江雲汐無奈地搖頭，拎着燈籠進了屋。她将燈籠挂在腳架上，兔子燈籠輕輕搖晃，像是在奔跑。

她覺得有趣，又伸手晃動幾下燈籠。

“小姐，”夏荷福了福身，“冬梅仔細查驗過，香囊并無不妥。”

江雲汐接過香囊，笑了笑，“既如此，便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