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個人比較偏愛輕快明亮的畫風,或是吊詭獨特到能抓人眼球,她不懂畫,全憑感覺。
宋爽:“裡面還有幾幅,我們可以去那裡看看。”
姜晴原本打算跟着往裡走的,但剛走了幾步,她忽然頓住腳步。
從側面這個角度看過去,有什麼東西一閃即逝,她抓住了這一點異樣。
腳下拐了個方向,她站在那幅燈下蛾的畫作中,仔細打量着。
林南延跟在她身後,擡頭看眼前裝裱的格外簡陋的畫作。
黑漆漆的夜色中,一盞昏黃的路燈半明半滅,其上萦繞着幾隻飛蛾墜落。
他問:“怎麼了?”
姜晴怔怔地。
“你在這幅畫上看到了什麼?”
林南延擡頭仔細看:“燈和蛾。”
踱步過來的陳衡:“活着和死去。”
葉美煙凝神:“美麗和殘缺。”
聞言林南延默默轉頭看旁邊的兩個人,盯了幾秒後又如無其事地回頭。
“是被吃掉的蛾。”姜晴沒在意,她突然出聲。
“你們看,它的翅膀上半部分勾勒的形态不是蛾,而是——”
她喃喃道:“蝴蝶,這是一隻被蝶吃掉的蛾。”
表面溫馨的氛圍掩蓋下是觸目驚心的筆觸,畫作中原本溫馨靜谧的夜色忽然間變得恐怖起來,沉默、龐大、深不見底,像是要擇人而噬。
唯一的一盞燈火下,飛蛾撲火,中途卻被蝶吞噬,異化成了未知的醜陋猙獰的怪物。
于是,它的生命即将走向消逝。
像是一條永不停息的河流,永不回頭。
時鐘的滴答聲在姜晴的腦海中倏然響起,催促着她快些再快些。
“姜晴!”
她猛然回神,從那種粘稠的、緊迫的、窒息的感覺中緩過神來,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宋爽相望。
宋爽本來一路興緻勃勃地要引着姜姜去前面,她在前頭唾沫橫飛地介紹,說了半天才察覺身後沒一點動靜。
“姜姜你怎麼不說...”
她疑惑地一回頭,就發現身邊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王華沺。
王華沺看着宋爽,老老實實地指後面:“她們在那裡看畫。”
宋爽扭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站着四個顯眼的人紮堆擡頭看畫,姿态各異,定格在那裡,像某種行為藝術表演。
“姜姜!”她喊姜晴。
女孩沒聽到,還在那裡呆呆地站着,倒是剩下三個人轉頭看向她。
“姜、晴!”她再喊。
這次姜姜終于轉頭看向她,她努力揮手示意,“快來這兒。”
“你們在那邊看什麼,我喊了你好幾聲都不理我。”宋爽好奇地問。
“看一副畫得很特别的畫。”姜晴走過來。
“哦,”得了回應,宋爽瞬間沒了興趣,她也是一路看過來的,不好意思,她看不懂畫。
“我們去裡面,裡面有放我們學校的介紹,我還看到了我們班的同學,雖然隻有一個一閃而逝的鏡頭。”
“是嗎?在哪呢?我看看我看看。”姜晴霎時間把之前的感受抛到了腦後,不要被藝術情緒影響到她現在的心情。
不久後,幾個人烏壓壓地擠做一團數人頭。
“看,我們老班,都糊成一團了。”
“那個是誰?”
“絕對是王東段,他那個鼻孔朝天的架勢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好像是有點像,诶,這個是不是你?”
“不是。”
“就是你哈哈哈哈,拍得好搞笑。”
“旁邊這個是我,我認出來了。”
一群人逛完了整個畫廊才慢慢地往回溜達。
宋爽意猶未盡:“畫那幅小醜像的人絕對是個人才,有種抽風地美。”
姜晴深表贊同,那筆觸扭曲的,看着就颠颠的,能把這種感覺傳遞出來的畫手肯定是個高手,精神狀态顯然相當穩定。
她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叽叽喳喳地走出藝術館。
天空遼闊,綠樹清翠,鳥兒啼鳴,街頭車輛川流不息,看上去一切歲月靜好。
姜晴覺得今天是完美的一天,如果不是她們一拐彎就撞見事故的話。
“你們在幹嘛?!”
她的眼神瞬間銳利,沖上前去,一馬當先,氣勢洶洶。
奔跑的過程中,她沒發現,身後的風停了,樹葉不再晃動;
鳥兒從高空往下飛的姿勢停頓在半空;
車輛鳴笛聲一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帶翅膀的眼鏡摔在地上将落不落。
時光凝結,姜晴隻覺得耳中傳來模糊的聲音,随着她心跳的鼓噪,越發清晰,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像是一腳踏入了另一個時空,泥潭般禁锢着她不得動彈。
姜晴費力地掙紮着看向身後,視線所及之處,一切事物都在靜止。
林南延面露驚訝,表情凍結;旁邊的陳衡伸出一隻手停在半空;葉美煙正在摘臉上的眼鏡;身後的宋爽和王華沺不知道在講什麼,動作頓住。
很快,姜晴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臉上疾速攀滿了裂紋,扭曲了整張臉。
咔嚓——
如同鏡子碎裂般的破碎崩裂聲不斷響起。
突兀地,世界在她眼前轟然倒塌。